7月20日,星期四,晴转阴。
今天的头等大事就是我们一家三口要回贝鲁特。理由很简单,我们没法呆在北方做缩头乌龟,我们要恢复我们的生活。
临走道别的时候,全家老小、加上来避难的亲戚和来做客的邻居全都站起来了,好像
我们要远行,每个人行了黎巴嫩最正式的告别礼,左边、右边、左边,三下亲吻。我是最受不了告别的,不过今天这场景实在是隆重得让我忍不住发笑。亲了一圈下来,有胡子的和没胡子的、香水味道的和汗水味道的全都体会了一遍。
可是,没发现我婆婆!!!
最后在阳台上找到了她,鼻子红红的,泪水在眼里打转。我们两个抱着头哭。直到其他的人来劝,有的来劝的人自己也哭。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味
回贝鲁特的路很平静,车少了许多,但从贝鲁特去北方的路却非常繁忙,坐满了人的大小巴士,顶上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所有的车都行色匆匆,有的车顶飘着大匹的白布。
离贝鲁特越近,天越低,云越沉。阴沉的云罩在高速公路旁逐渐高起的山包包上,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味道。
我老公说:“这不是云,都是烟,炸弹的烟。”
本来要在路上一个超市停留,离开高速公路转进超市停车场的那一瞬间,我瞥了一眼美丽安详的地中海,几海里的海面上停着4艘军舰。我指给老公看,他一脚油门又开回了高速路。
家,我唯一觉得舒服的地方。可是,脏,到处都是灰,烟灰色的灰。
傍晚时分,西望贝鲁特,天被分成两部分,上面是乌黑的烟云,下面是海尽头湛蓝的天和暖暖的夕阳;天下面的贝鲁特,阴郁、沉闷。
一天无大事,我和我在北京的亲人上网聊了个够。
感叹黎总理的表态
7月21日,星期五,多云。
感谢上帝,我老公还有工作。他开始给我作报告,“嗯,因为现在有战争,所以很多人情绪不稳定,中医说七情六欲……”
早晨,黎总理声称如果以色列地面部队进入黎境内,黎政府军将还击。
这显然是一种威胁,是一种政府姿态,也像在作秀。
说它是威胁,因为黎巴嫩有多少军力去还击?
说它是姿态,因为一个国家的军队要进入另一个国家,你黎巴嫩政府总得出来说点什么吧!
说它是作秀,因为真主党在黎巴嫩境内建了一个国中国,在真主党的地盘上黎政府军根本就不可能进入。
黎巴嫩人忙着办护照
7月22日,星期六,多云。
早上6:00,我一夜写日记刚睡下,老公起床走了。11:00,他回来了,叫我和儿子起床一起跟他出去。
到了一个地方,门口全是人,站着排队,队排到了街上,堵塞了交通,有的人还在大声争吵。
老公拉着我,挥着手里的一张小纸片,拨开人群,进楼、上楼,楼梯上站满了排队的人,手里拿着照片和护照,进屋,到了最尽端的一个办公桌前,我在一张纸上签了个字,这样我儿子护照申请的手续就齐全了,下周三可以取到。
我这才知道老公凌晨六点离家,为的是排队给儿子办护照。看来他开始准备要离开了。
这个小小的办证处每天要办理5000多份护照,这么多的黎巴嫩人要去哪里?有多少人像我老公一样与外国人结婚?有多少人在国外有亲戚朋友?而且在这种危急时刻,哪个大使馆还在继续发签证呢?
开战以来几十万黎巴嫩人从各种渠道离开,挤满了叙利亚、土耳其、塞浦路斯和约旦的大小酒店,没钱的人躺在叙利亚公共学校或体育场的地板上。
黎巴嫩人是兔子,有个风吹草动就“嗖”,把国家留给真主党或者巴勒斯坦人或者以色列人。
中国太太走了一位
留守黎巴嫩的“铁四角”缺了一角。我们最要好的四位中国太太,其中一位要走了,举家回中国。
我一直没走是因为我很倔、很要面子、不喜欢夹着尾巴逃;
我一直没走是因为我很绝,认为即使以色列人开着坦克从我面前过,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要是告诉他们我是上海人,他们还会用坦克给我开路。
就是别碰巧站在以色列的炮弹下面,炮弹不会区别对待中国人或上海人。
凌晨2点半,炮声不断,贝鲁特南郊真主党的地盘上又开花了。炮弹是从海上的军舰打过来的,因为没有飞机呼啸而过的声音。好端端地坐着,突然一声巨响,像是电视机掉在了地上。我手揉着胸口,跟自己说:“要勇敢!要坚持!”(赵颖 7月23日发自贝鲁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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