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无法抵制的错误。

　　我打电话给刘枝，我本来想说，今天晚上你有空吗，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去泡吧吧，我请你。但是电话通了以后我却说，哎，刘枝啊，你们宿舍的三个女孩看哪个适合我，给我留心一下好吗？拜托了！

　　刘枝笑着在电话那头满口答应。

　　其实在两天以前，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我曾看到刘枝向我暧昧地送过秋波，她在送秋波的时候还把嘴变成一个“O”，我用我的感觉解读起来就是，她想要吃我。但是，我逃避了她的目光。在这一点上，尤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我显得有点儿保守。

　　在一天以前，我们曾趁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谈过我们的爱情。

　　我说我不想信爱情了，怕了，但是，我不排拆情人。

　　她说，他正在与一个博士生谈，她并不太喜欢那个博士生，但是却觉着可以与他结婚。

　　我们还彼此谈了自己的恋爱史，我们的经历很相似。我被我爱的女人骗过，她被她爱的男人骗过。当我发现这一点时我想，我与刘枝可真是“同是天下沦落人”，如果我努力一把，我们之间可能会有戏。我并不想与刘枝谈恋爱，她不太漂亮，个子也不理想。我所想的内容是暧昧的。我想到暧昧的内容时心里很快活，一种下流无耻的快活。

　　我给刘枝打电话的时候，与我同住的王奇峰就在我的旁边。他笑着说，李风啊，好，我该把你的话录下来，给你的女朋友寄去！

　　我自言自语地说，我有女朋友吗？

　　那一刻我觉着迷惘的心就像一只准备飞离树枝的小鸟。

　　我说，我不承认我有女朋友，我要与她彻底玩完！

　　王奇峰说，你要是不想跟人家继续，得告诉人家。

　　我说，用得着吗？他在上海，我在北京！

　　王奇峰说，你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我说，女人让男人负责吗？

　　王奇峰不理我了，他说，我去找郝珏去。

　　郝珏是王奇峰近乎变态地爱了八年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说她结婚了，但是王奇峰一直不相信，或者说一直不愿意相信。王奇峰说他要去找郝珏去，但是他并不知道郝珏具体住在哪儿，他只知道她大概的住在建国门的一个小区里。我骂他傻瓜情痴，他穿上衣服，说，我会找到她的，我要弄清楚她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

　　我说，你去吧。

　　王奇峰走了以后，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首先想到的是我要不要给刘枝再打一个电话，让她来我这儿。后来我否定了我的这个想法。我点燃一支烟，想我是不是有女朋友，想的结果是，我认为我说我没有女朋友是没有什么错的，尽管我事实上也许有女朋友，张丽现在至少还承认我是她的男朋友。但是，这能证明什么呢？张丽是一位结过婚的女人，虽然她一再表示她会与她的老公离，但是必竟还没有离。再说了，即使是她离了婚，我们真的能走到一块吗？再再说了，她现在在上海，难道就会独守空房守心如玉吗？

　　我不能原谅我自己的是，我在给刘枝打话的前十分钟还给张丽发过短讯，我说：想念很苦，你想我吗？

　　刘奇峰走后没多久，张丽打来电话，开口称我宝贝，她说，宝贝，你在干什么？

　　我说，我在想你。

　　我发现我这样说的时候，我的确在想她。

　　张丽说，宝贝，你要乖哦，我也想你的，你发短讯时我正在吃饭，所以回得迟了，你生我的气了吗？

　　我说，没有，我想你都快想疯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张丽说，你不会来看我吗？

　　我说，我现在没钱。

　　张丽说，你总是没有钱，你什么时候有钱啊？

　　后来我们又说了许多话，我怕我的手机费没了，就要求她挂机了。挂机以后我想，我什么时候会有钱呢？这几年，我一直在想这样的问题。我假想过我有钱，我想我有钱了以后会有多少女人。钱，的确是泡女人必不可少的条件。我发觉我的这种想法很正常，正常得有点儿太不正常，我搞不清楚我究竟要什么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我的第一个女朋友不是张丽，我的第一个女朋友叫马双燕，我们在大学里谈了三年，毕业以后同居了一年，后来她爱着我却离开了我，因为她在爱着我的时候也爱上了一个男人的成熟和金钱。她跟那个男人睡了以后告诉我要与我分手。那时候，我痛哭了，我想一刀捅死马双燕所爱的那个男人的心都有。我哭了，但是我没有留马双燕，我只是说，你他妈的走吧。

　　马双燕走了以后再也没跟我联系。

　　马双燕走了以后我跟张丽在大街上遇到了，她看了我一眼，我看了她一眼，我们走过去，后来我回头看她，发现她也回头看我，我们都笑了。后来，我说，你认识我吗，或者，你觉着我认识你？她笑着说，是啊！我说，那我们一起走走吧！

　　我们是那么的自然和真诚，在我们的感觉面前。

　　我们一起走了很远的路，后来我把张丽带回了我的房子里。再后来我们一起租了个房子。再后来她的老公找到了我们，我们差点动了刀子。张丽被他的老公带走了，我如梦初醒。后来张丽又找到我，她说她早就与他的老公不在一起了，她早就想要与她老公离婚了，但是他一直不同意。我相信。但是，张丽毕竟骗了我。有一段时间，我与张丽没有一起，可是，没有了张丽，我想念她。她与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之间有了爱情，我爱着她。后来我说，等你离了婚以后我们再说。

　　那件事让我相信，男人与女人之间，爱情，或许是有的，但是，爱情绝不单纯。

　　有两个女人产生过爱情以后，受过伤害以后，我觉着，我不能太过强调爱情，我得让来自女人的美，来自女人自身对我的吸引力来冲淡我对爱的感受。后来，我与一些女人又发生了关系，有的，只有一夜。有的，只有一周，有的只有一两个月。当我感觉我与我的女人要产生爱情的时候，我就告诉女人，不要再继续了。

　　我与别的女人之间的关系，张丽并不是一无所知。但是，我所以现在还与她有联系，是因为她的确很爱我，不愿意失去我，不愿意失去我，而对我的行为视而不见。

　　我在心里一直在想，也许我与张丽没有结果的。

　　我无意报复张丽，但是我预感到，当张丽拿到离婚证的时候，也许正是我们要分手的时候。我搞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我觉着我无法接受张丽结过婚的现实，而且，她还有一个孩子。但是，便重要的是，我不再相信爱情了，或者说，我不再把爱情看得那样神圣和美好了。我认为这是一个强调感觉和美的时代，在这样一个时代，男人应该与更多的女人发生关联，女人也必然会与更多的男人发生关系。

　　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我的心都在痛。

　　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要喝点酒。

　　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我就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

　　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我就想哭。

　　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我就想变成一棵树，一尾鱼，一片云。

　　我想结束我的错误思路，控制我张扬起来的欲望。

　　我在给刘枝打完电话以后就产生了那种结束的想法。

　　我打开我的电脑，听歌。直到晚上十二点多王奇峰回来。王奇峰还是个处男，这是他说的。这个处男回来的时候一脸失意，我问他，见着了吗？他说，没有。

　　王奇峰打郝珏的电话，郝珏先是不接，后来干脆关机。

　　王奇峰上床睡觉，我说，抽一支烟吗？

　　王奇峰本来不抽烟的，但是他说，来一支吧，他妈的！

　　王奇峰本来也不习惯骂“他妈的”的。

　　王奇峰说，郝珏，这只害人精。

　　我说，你这几年一直爱着人家，是不是因为想干人家？

　　我说，不要以为爱情很高尚，要勇于承认自己的欲望。

　　我说，要不，找个小姐代替她吧！

　　我说，结束你的处男时代，你会觉着一切都很美好！

　　我说，你可以试着爱上别的女孩！

　　我说，我知道，我的话对你起不了做用，可是你知道吗，我看着你难过！

　　第二天我们都去上班。

　　下午下雨，不大，我在下班后请刘枝去吃饭。

　　刘枝很高兴。

　　我们边吃边聊，我说，你觉着谁适合我呢？

　　刘枝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说，你看谁跟你差不多--你有男朋友了，不然……

　　刘枝笑着说，我跟我男朋友还说不定呢！

　　我说，真的……？

　　吃过饭我买了一把雨伞与刘枝一起散步，天一点一点的黑了。我们散步的时候，刘枝的男朋友给刘枝打过一个电话。刘枝几句骗人的话把他给打发了。我的女朋友给我发来短讯，我看了看，把手机关了。

　　刘枝与我走得很近。我看她和她看我的眼神都很暧昧。我心里想，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呢？我们这是怎么啦？我在想着这样的问题的时候，我的手捉住了刘枝的手。当我捉住刘枝的手时我觉着我的心像一只小鸟一样飞翔起来，从现实生活的树枝上。

　　后来我们在夜色中拥抱。

　　后来我们在没有人的地方接吻。

　　后来我们的血液都想要流出我们的皮肤。

　　后来我们的手都不老实了。

　　后来我们的欲望被敞开了。

　　这个时候，我们想要变成什么呢？

　　后来我打开手机问王奇峰在哪儿？

　　王奇峰说他在郝珏的办公楼下等她，她不下来。

　　我说，你一定要等到他，晚上十一点头不要回家。

　　王奇峰感到我很奇怪为什么这样说。

　　我也很奇怪我怎么就把刘枝带回了我的住处。

　　我与刘枝彼此脱光的时候，我们彼此吞没了的时候，我们在欢乐的浪尘越飞越高的时候，我们找不到自己了，我们的灵魂脱离了肉体。

　　我们带着报复了爱情的快感平静下来。

　　后来，刘枝穿上衣服，笑着说，我最适合你，但是，郭明明你也可以试试……

　　我没有说话。

　　后来刘枝要走了。我送她到外面打了个的士。

　　我给刘枝打的的士上王奇峰刚刚下来的的士。

　　刘枝走了以后，王奇峰说，她是谁？

　　我说，见着郝珏了吗？

　　王奇峰说，没有，她从地下一层偷偷地出去了。

　　我说，放弃吧！

　　王奇峰没有说话。

　　我说，看到了吗，那个女孩，刚跟我干过，说不定郝珏现在正跟一个男的干那事呢？

　　王奇峰一下跟我恼了，他推了我一把说，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我也恼了，我说，我的意思很明白，你该去搞愿意让你搞的女孩子去，别他妈的死死的爱着一个并不爱你的女人。

　　王奇峰打了我一个耳光，我们在雨水中扭打起来，后来，我们都住了手，因为我们打着打着都觉着没有意思。

　　后来我们回到房子里。

　　我说，对不起！

　　王奇峰说，你没有错，是我不对！

　　我说，你哪儿不对了？

　　王奇峰说，我不该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说，明天就开始一场新的爱情吧，换个女人重新开始。

　　王奇峰说，鬼话，我不会像你这样花心的！

　　我说，好，好，随你怎么说！

　　王奇峰沉默了一会儿说，来支烟吧！

　　我递给了他一支烟，他点着，默默地抽着。

　　后来我们睡了。醒来是天明的现实。我们去上班，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我在办公室里留意了郭明明，郭明明的屁股和乳房都很丰满。郭明明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未知数，我不是没有想过跟郭明明发生点什么，但是，我觉着郭明明不会像刘枝那样随便。她或许对我有什么期待--在一些女孩看来，我表面上的确是一个不算差的男人。那么，郭明明对的期待什么呢？

　　有些女孩子是需要爱情的。

　　我可以给郭明明爱情吗？

　　或许，我可以给郭明明一个月两个月的爱情，我假想过那种短暂的爱情，因为短暂而美好，因为短暂而美中不足，因为短暂而因人而已的有些不同程度的伤痛。

　　刘枝真的会愿意我与郭明明发生点什么吗？

　　刘枝星期六和星期天会去她的那位博士生男朋友那儿去，我不知道他们之间不会不有性关系，也许会有，也许没有。如果说是没有，刘枝还是很有心计的。要是想要与一个男人结婚的话，性是不能随意发生的。

　　我给刘枝在办公室里发短讯，她也给我发。我把手机调成振动的，办公室里其他的人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鬼事。后来下班以后，我跟刘枝在一个约定的地方见面。

　　我们决定继续我们之间的暧昧关系。

　　我们是情人。

　　情人之间无话不谈，刘枝问我想好了没有。我说，想好什么了？郭明明啊，郭明明是个好女孩，如果你可以跟张丽断的话，她倒是一个可以结婚的女孩。我说，我们结婚以后，你和我怎么办？刘枝说，随你。

　　性不是最主要的，或者是最主要的。或者性不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我们是在利用性来达到我们的一种什么心理的生命深处的目的。我给王奇峰打了电话，让他晚些时间回去。王奇峰答应了，他明白我要与刘枝干坏事。其实每一次跟女孩干坏事我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有时候竟然也就真的会哭。我哭的时候就像个孩子，而女孩就像我的妈妈。

　　我在刘枝面前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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