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疲劳工作对母亲的身体危害很大,然而她仍然乐此不疲。每次回来她都会向我们讲述她所见到的那些孩子的不幸遭遇。在她的眼中,我们看到的是失望和悲悯,她对那些国家的政府对待儿童的行为感到不解。有人曾经问她,很多不幸事实上都是由当地的政府与反对派武装之间的常年征战造成的,而这些政治层面上的问题依靠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是不可能解决的,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不遗余力地为此奔走呢?母亲面对类似的问题总是只有一个答案:“这好比你坐在自家的客厅里,突然听见街上传来一声恐怖的尖叫,随后是汽车猛烈的撞击声,你的心脏仿佛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你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街上,发现一个孩子被车撞了,倒在血泊中。这时候你不会停下来去考虑到底是谁错了,是司机的车开得太快,还是孩子突然冲上马路追逐他的皮球。这时候你应该做的就是抱起孩子,赶紧送他去医院。”
母亲从索马里回来之后,我们每个星期都会通电话,每次都要聊很长时间。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平生第一次从她的声音中感受到沉重。她对我说,她刚从地狱回来。我想要她说得更详细些,但是母亲不愿意在电话里说太多,她说到了洛杉矶之后会告诉我更多的事情。
在洛杉矶,母亲告诉了我她心中的忧郁。她在上百万索马里儿童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对未来的憧憬和幻想,只能看到他们对食物的渴望。索马里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个国家几乎没有任何的基础建设。其他一些国家也有不幸的儿童,比如越南,但是至少他们还有能力去梦想明天,因为在那里有医院、有学校、也有公路,只要加以修缮就可以发挥作用,但是索马里的首都摩加迪沙,没有医院,没有学校,也没有公路,那里几乎什么都没有。
母亲总是说,和平也应该成为我们好好学习的一门学科。“我们经常研究战争,甚至在大学里还有专门教授战争知识的学科,如果也有一个地方可以教我们如何去创造、保持和平,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一所教授和平的大学。”
每年圣诞节,当我们一家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母亲都会讲述她的那些故事,关于她的旅行,关于那些孩子,关于那些访谈,还有关于当她在美国国会作演讲时的紧张。
“那些议员都是很好的人。”母亲说,“想要解决埃塞俄比亚的问题并不容易,因为这涉及到很多政治因素,并不仅仅是咖啡或者椰子那么简单,不过让我感到满意的是,在我前往国会演讲之后,美国政府增加了对埃塞俄比亚的经济援助。”
母亲从不会将这些事情的功劳自包自揽,通常都是罗伯特在母亲说完之后忍不住又补充,丰富整个的画面。“她只往国会议员面前一站,说了自己的看法。然后美国政府就追加了6000万美元的援助。”每次听他们说起这些事情,我们都感觉很骄傲。然而当餐后的谈话结束,大家开始总结过去的一年时,我们会发现母亲又将整整一年时间都投入到了这份额外的工作中。我们都可以看出她的疲劳和憔悴,总会试探着问她:“你什么时候会和罗伯特去度假?”事实上我们都知道无法说服她停下来,我们只是希望她能够在紧张的工作间隙,抽空享受一下生活的乐趣。然而即便是这么微小的愿望都没有得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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