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睿
美国国会上周末春假伊始,议员们都开始休假,突然复会讨论佛罗里达州妇女特瑞·夏沃的安乐死问题,是拿着美国纳税人的钱不干正事的行为。在伊拉克战争开战两周年纪念日之际,在57%的美国人认为伊拉克战争是错误的、国家预算巨额透支、布什的一揽子推翻社会安全保障的措施遭到抵制的情况下,布什总统突然对特瑞·夏沃的事情如此关心,居然打
破他本人多年早睡之习惯,连夜从他的农场飞回华盛顿去签署国会的议案,凌晨一点钟发表谈话,让我以为又一场战争爆发了。
布什的根本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三年前的“使命完成”表演秀一样,是另一场政治作秀行为。这位总统的好大喜功和共和党的喜欢玩政治脏游戏,除了让人们觉得深恶痛绝之外,我经常恍若自己真的来到1984年的乔治·奥威尔的政治世界里了,表面关心人权的谎言实则践踏了人权和人的尊严。
从哲学意义上看,这个事情本身可以被看成是一场“战争”:宗教信仰与人类理性的战争。布什与所有坚持要继续特瑞·夏沃生命的人的立场是宗教的:上帝给予的生命,只有上帝才能拿回去,不管这个生命是否可以继续称之为生命,如特瑞这样躺在床上15年的植物人。持这一观点的人的哲学出发点是相信人类的理性可以让人类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即使这个决定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从不同的哲学立场出发,支持和不支持安乐死的两方对待夏沃事件其实表达了两种世界观的根本冲突。在美国今天的现实里,同时表达了两种政治立场的冲突。当哲学思想和政治立场搅在一起,一个本来不是黑白分明、极为复杂的哲学、伦理和私人议题,就变成了政治的黑白对立。我不得不悲叹国会大多数搞政治的人缺乏道德勇气,他们不敢公开坚持这个国家的立国根本——国家无权介入私人生活。而这些搞政治的人,为了迎合某些选民,他们把本来是医生、病人和病人家属该作决定的问题踢给联邦法官。
死亡是否应该有尊严?一个人是否可以在现代医疗已不具备能力去恢复生命的情况下,决定或帮助自己的亲人作出结束生命的决定?我理所当然地回答,是的。从根本上说,我认为虽然生命不是由我们决定的,但是人类的理性在权衡所有的利弊之后,有能力给死亡以尊严,这同时就是给生命以尊严。人,因其理性而懂得,生命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在彻底没有拯救的希望之后,选择死,并不是最坏的选择。
几个星期前刚刚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的《百万美元的宝贝》,讲的就是死亡和生命尊严的故事。电影中,获得世界女子拳击冠军的麦吉在比赛结束之后,被对手冷不丁地背后一拳,摔倒在凳子上,造成脖子之下全部瘫痪,连呼吸都需外力帮助。在这种情况下,麦吉请弗兰克这位比亲人还亲、把自己造就成冠军、犹如父亲的教练拔掉呼吸管,请求一死:“我已经做到了生命能做到的。我请你帮忙,做生命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佛兰克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二十四年来每个星期都上教堂做弥撒,晚上都祈祷。面对比女儿还亲的麦吉的请求,他陷入深刻的哲学、宗教、人性的矛盾中。牧师说,“如果你做了这件事,你将永远不会被上帝饶恕。”弗兰克在激烈的挣扎后,还是做了。他给没上过几天学的麦吉读古希腊的诗歌:“生命的水滴滴尽,我们聆听平静之声。”
电影《百万美元的宝贝》对特瑞·夏沃这个事件作了理性的回答:已经在病床上靠外力维持了15年生命的特瑞·夏沃应该有死亡的尊严。
作者系美国葛底斯堡学院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