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静荃
仍是记得那些无知,懵懂,叛逆的岁月的;仍是记得那张乖张,傻气,自以为是的面孔的;仍是记得那份困顿,烦扰,无理取闹的心情的;只是如今想来,多了份愧疚,少了份轻狂……
儿时的我总是在稚嫩的眸中盛载满满的景仰与崇拜,在望向妈妈的时候。我新奇于她永不褪色的红唇与光滑肌肤的完美搭配,她每一次吟咏或放歌时青丝的飞扬,她似乎不曾停歇过的对我的褒扬与教诲……那鲜活灵动的神采仿若刻于石上的“传说”,这样清晰的同刻着它的碑石一起挺立在我成长的旅途中,使我每一回首都不禁为之惊诧。妈妈啊,妈妈!
我不清楚迈向成熟的第一步是该如何出脚的,于是,当我拙劣的步伐让我自己也为之羞愧时,我便在匆忙间选择了所谓的武器——“挑剔”!我几乎是变态地收集着身边的“丑陋”来慰藉自己的难堪渐渐觉得母亲的秀外惠中已成了遥远的过去。那稻草似干枯的头发显现着几经锔染后仍然难达飘逸柔美境界的窘迫;那过时老套的服装凌乱中透露着烦琐,错位和明显的不搭配;那絮絮念里混杂着的烦乱腔调遗忘着沉稳与干练……妈妈啊,妈妈?
在外地上学的那个秋季,我骄傲外壳包裹下的水晶似既透明又充满梦幻的心正摆放在神坛旁边的高脚椅上。哈!确实微妙而又可笑。那分数堆积起来的片片虚荣粉饰着我滑稽的镇定。我极力吹捧着幻境中母亲的美丽甚至娇媚,让所有人都赞叹唏嘘,可妈妈又是那么“不合适宜”地“真情”上场了。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我在妈妈出现在教室门口的第一时间情不自禁地向那投去一瞥。反射性的脸红与摇头示意她离开像是排演了无数次熟得已经烂了的戏码,而剧本之外的情节便是她视若无睹地连续招手与准确投射来的微笑。我僵硬地看着老师走下讲台,片刻后又返回原处。随着那句“XX,你母亲找你!”的声响,我也清楚地听到了我骄傲的外壳片片龟裂继而碎落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我脸红脖子粗的低吼。
“快入冬了,我把大衣什么的给你带来了,”我永远也忘不了妈妈当时复杂的眼神,那眼神同她接下去的话语一样,让我每次想起都羞愧难当。“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听过吗?你的心思我知道,我也得让你知道知道妈的心思,妈自认够格,至少还有骄傲的资本,所以没有必要去学什么忍辱负重。从小妈就给你讲状元郎的故事,什么是亲情?你忘了问话了?‘长大后你也会成熟得几近腐朽吗?’你还没长大呢,也势力,也狭隘了,是不是?我是你妈啊!”
我站在走廊里呆楞地任由母亲的背影远去。
我仍是记得的啊,记得母亲成为第一任女车间主任且实现高赢利时的骄傲;记得母亲写管理论文时的挥洒自如;记得母亲在生产科科长的职位上令人羡慕的辉煌……
我记得!我记得!我记得!我记得年少时对您外表的在意,对您名号,职位,薪金的在乎……我不敢再想那座山了,那深夜里您为给我治病而留下的串串脚印羞得我无地自容,那秋初时您与我一同采摘的山枣刺得我无颜翻看曾经珍藏的回忆,那石阶上还在叮当做响的哲理更深刻地鞭挞着我的无理……而当我轻触那个可耻的秋季,我是怎样的痛不欲生?!妈妈啊,妈妈!
妈妈,我的心其实一直是那样纯真地崇拜着你的啊!我怎能忘记您甜美温柔模样,我知道,那雕刻着我玫瑰脸庞的岁月啊,也在您的眼角,唇边留下了刀痕,我的叫成长,您的也是魅力;我怎能忘记您缠绕在我心头的青丝,我懂得,那揉长了我齐耳短发的时光啊,也在您的鬓边轻抚磨措,我的叫飘扬,您的更是沧桑的履历!
当我坐在桌前颤着手回忆我的不堪时,妈妈啊,我多想此刻就能抚着您宽爱的脸庞说声“对不起”,您感觉到我深深的愧疚了吗?
“无论十年,二十年……无论海角天涯,我的脚印都走不出您爱的视线!”
妈妈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