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一项文化活动能这样牵引万众的目光了。“超级女声”,这个可谓响彻九州几乎直冲霄汉的名称,已经成为一个现代风行语词。5月的最后一天,在杭城持久火爆的“超级女声”进入了“超女50强登场”的阶段。
5月31日《都市快报》报道说,从杭州赛区3.1万名“超级女声”报名者中,脱颖而出的50强首度齐聚,“超级女声、想唱就唱”的口号响彻西湖边。在其他唱区同样火爆的“
超级女声”,我看进入中国2005年中国十大文化新闻几成定局。“超级女声”牵动了千千万万人的心,它就是一种值得关注的文化现象。它引来的争议也不少,有人斥之为“造星运动”,这未免失之简单化。
“超级女声”是现代社会中文化生态多样性的一种体现。文化生态的多样性,是一个宽容开放和谐活跃的社会在文化上的繁茂体现,比如不久前产生在成都的以美院学生为主体的41位裸身男女表演的行为艺术《@41》,就是文化生态的“热带雨林”中奇异的一株;与《@41》的曲高和寡不一样,“超级女声”是另一极,属于真正的大俗大雅。“文化多样性”与“生物多样性”一样,都是需要瞩目并需要保护的。“超级女声”的火爆,背后隐藏着许多有意思的文化密码。
“超级女声、想唱就唱”的口号,意含“人人都有机会”;而人人都可参与的“海选”与过关斩将的“竞争”,恰恰契合了现代社会最受欢迎的两大最基本的社会文化心理:机会均等和优胜者赢。其核心的文化密码就是“起点公平”。除了不是“女生”的男人不行之外,不管你是老是幼、是美是丑、是官是民、是富是穷、是唱得好还是唱得赖,都让你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参加那“海选”。“起点公平”是真正公平中的一种,它赋予你均等的起跑机会,而这样的均等机会,在其他领域里是相对稀缺的。
在一个深夜,我特意看了电视里杭州赛区“超级女声”比赛第一步的“海选”节目,很乐。那“海选”的过程让我联想到选举的情形——选民人人都可参与,现代社会尊崇公平民主的意识在“超级女声”里无意识中有了很好的体现。
对草根利益的尊重,也是“超级女声”的文化密码之一。“起点公平”和“机会均等”,从终极意义上说,就是对人的一种最大尊重。“超级女声”参与者多为普通女性,属于“草根一族”,她们的文化利益在平常是难以体现和展现的,因为媒体特别是电视媒体,向来是歌星的天堂。如今的“超级女声”,是对央视搞了多年的全国歌手电视大奖赛的一种消解,将精英化的演唱比赛转移为草根族的唱歌比赛,尽管最后得了冠军的“超级女声”成了“超级女生”而不再“草根”;同时,“超级女声”也是对持续火爆的KTV里老百姓自娱自乐的卡拉OK演唱的一种外化,使之变成了电视镜头里无伴奏的“另类卡拉OK”,尽管能露面的时间通常只有几十秒钟,似乎不“卡拉”,但绝对很“OK”。
杭州赛区进入50强的“女声”中,有位56岁的“女生”,这位曾一度不幸成为植物人、一根拐杖一直陪伴着的“超级女声”,尽管“舞蹈动作简单得像改良过的广播体操”,但她站在“超级女声”队伍中“努力做好每个动作”。这个感人的细节让我们明白,草根阶层受到尊重,尤其是受到文化层面的尊重之后,人性的光芒是如何闪烁的。
众人都表现得很百姓,那么自己上台怎么着也不尴尬,不怕被你取笑,大家看了一起乐。这契合了“个体依附群体”这一历史悠久的文化密码。“个体依附群体”通常意义上不算一个好事,但这里并不丧失你的个性,你怎么唱怎么演都可以。而唱得很土、很搞笑、很不上台面,也恰恰展示了一种草根文化的原生态。这种原生态过去是从没如此集中展示过的,集中起来看了就很乐,“很好玩”就是许多电视观众口口相传的兴高采烈的评价。那一男两女三个“海选”评委也很乐,他们不像评委而更像节目主持人,在点评过程中经常逗乐,成了逗哏和捧哏的角色,插科打诨,娱人乐己,非常契合电视节目的娱乐需要。他们在整个节目中起到了灵魂的作用,如果他们是通常意义上的评委,板着脸孔,连自己也乐不起来,那节目准砸。评委的个体,在逗乐中也与“女声”的群体依附、融合在一块了。
对于今后来说,坚守通过程序正义来抵达实质正义,在竞选过程中组织者不营私、不舞弊,不让公众产生“是不是不公”的怀疑,是让“超级女声”葆有生命力的一个关键。思考“超级女声”的火爆与成功,我想起了哲人维特根斯坦的话。维特根斯坦晚年从对理想语言的向往,转向对日常语言的研究,认为语言就是语言游戏,而语言游戏就是一种生活形式。透过维特根斯坦的话,我们的电视媒体应该得到一个启示:从对“精英歌唱”的向往,转向对“草根唱歌”的尊重,是媒体贴近百姓实际生活的鲜活体现;“草根唱歌”,就是一种“唱歌游戏”,而这样的“唱歌游戏”,就是一种生活形式,一旦成为生活形式,那么其活力之强大,就一点也不奇怪了。(文/雷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