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自由撰稿人 刘天昭
芙蓉姐姐的事情,让人没法子付之一笑。说实在的,我觉得有点害怕。虽然我知道这样的表态显得很没幽默感,显得对荒谬没有理解力。虽然我知道对荒谬的理解力,简直是理解这个世界的钥匙,是非常关键,没有不行的。可是芙蓉姐姐的事情,还是让我有点害怕。
据说想明白了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就不那么害怕了。其实我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一样是害怕“她醒来”,我不敢想象她有多受伤,完全不敢想;另一样怕得抽象些,我是害怕制造出“芙蓉现象”的那些幽默感们,他们身上的那股疯狂的气息。
还有一个更老土的想法,我觉得人们在传播芙蓉、追捧芙蓉这个行为过程中,有一种特别不善良的心理。很多小孩子都喜欢看傻子出洋相、逗傻子玩、欺负傻子。这样想来那个特别不善良的东西,几乎是天生的人性了。不知道是不是以人性的名义,就做什么都理直气壮呢。
我知道深究起来,现在被认为理所当然的特别多现象,在其背后都可以找到人的不善良动机。比如传八卦、探隐私,比如功名心、虚荣感,这些事情背后的那些心理机制,都不适合用善恶来分辨。或者好像《星战》里的预设哲学,黑暗与光明是同一股原力的两个面向。哲学让人感到价值虚无,事实让人厌倦。事实是,多数人都不是清教徒,做不了清教徒。所有人都知道动物是生命,多数人都吃肉,这里头没有什么因果道理可讲,事实就是这样的。
两三年前,娱乐媒体曾经接二连三地采访王晶。我还记得当中一个说得很准确的标题,叫作《王晶:为了人民的趣味》。那时候说这个意思,是冲着端着架子的那股旧势力来的,所以很有一种进步的荣誉感——文化产品要市场化商业化嘛,商业化就要尊重消费者嘛(就要谄媚、要迎合嘛)。
去年我还觉得许纯美这样的事情,只会发生在台湾这样民众的趣味极度嚣张的地方。一转眼芙蓉姐姐就来了,还有成千上万的超级女声。她们的到来好像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向大家宣告,民众的趣味是什么,它包含着什么样的危险。
陈文茜说,我们的传媒是反智化的。网络口水歌、网络口水小说和网络二人转风味的所谓诗歌,应该算是网络这个新兴媒体也仍然反智化甚至更加反智化的证词。但是反智化不能解释芙蓉姐姐的事情和它所代表的被称为“喜剧暴力”的亚文化现象。实际上我觉得,沿着网络蔓延的那种古怪冲动里,有一种去道德化的倾向。这种倾向和它的理直气壮的派头,让我非常不适应并且不得不承认自己实际上是个保守老派的人。
在沙兰一百多儿童被大水吞噬的这个夏天,芙蓉姐姐、超级女声、超级女声里的红衣教主,她们或者无辜或者有意地、引起了一种让人始终琢磨不透的大众狂欢。这狂欢带着一种我怎么看都觉得不美好的腥寒戾气,让我感到慌张恐惧,让我觉得自己对人性和人性的无限可能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