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你的身体里精确如割。12年来,你的生命记载着每一个钻石般澄亮的感受。这些深切的美丽细节,以时间雕琢,以那个“高高瘦瘦““温柔”“帅气”的男生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为坐标,在你沉静、羞涩、敏感的世界里日升月落,流淌回旋。
18岁到24岁,你美丽绽放,沐浴爱情。“再造菲菲”的生日派对上,狂热的内心纠结,被那个男孩“清朗而幽深”的关注所融化,爱情肆意倾泻,让你这个本来羞怯内向的女孩,放下学习,放下矜持,放下未来。他毕业的时候,你也是殷勤前后,为他找工作,为他的未来放弃本该更好的选择。这一切是菲菲的美丽制造:从你第一次将目光悄悄投向你心仪的男孩,到你坐立不安的等待、企盼,而后狂热的寻觅守候,为他安家,为他做饭,和他做爱缠绵,为他“不需要钱”,“不怕失去健康”,为他承诺永远。这是至情的美丽,也是人生中一段纯净如水的日子。没有金钱的困扰,没有为健康的担心,有父母给与的生活保障,你爱的像贵族一般豪华。以我的经验,女孩子在你那样的年龄,对爱情的憧憬和营造大抵如此吧。
但是你要知道,在你这只小鸟忙碌筑巢的6年时间里,那个男生却完成了走向成年的重要环节。从大四开始,学习生活的忙碌单纯,少年意气,被未来的巨大车轮惊醒,伴随着恐慌焦虑,伴随着手足无措的等待。像其他等待毕业的年轻人一样,他时而豪情万丈,时而无奈逡巡。你看到的那个从容、自信、安静、开朗的他,也许只是间或的明朗自在,也许只是你美丽清新带给他一些启蒙慰藉。面对你的痴情依恋,他一方面获得了调整内心不安的动力,一方面又在苦笑你的傻气无私。他在感动温暖中等待毕业,工作、竞争、努力,驱赶掉了他的不安和焦虑。多亏了你的帮忙,他轻松地找到了较好的工作,没有经历那么多东奔西走,辗转琐碎。但也正因如此,他的焦虑被推延至内心的深处。如你所说,由于他外语出色,又非常的精明能干,不久就在公司得到了提拔,经常被派往世界各地谈判。公司还分给他一套两居室的住房,生活正是蒸蒸日上,春风得意。但你不知道,他的内心深处,也许一直被不安所困惑。一切都来得轻松简单,男人要经历的从地狱到天堂的磨炼,骨子里男性中心的独立进取的理念,会在一个人内心里反转纠葛,甚至导致愧疚压抑。他如果能够坦然地接受你的关照,感谢着生活,把这种亏欠感转化成对你的悉心关爱,转化成对家、对你们共同未来的期许自信,他便能超越自我,成就一个有责任感又不失敏感悉心的男人。但是,我的朋友,他在飞速发展的世界里,在充满物质利益的角逐中,在所谓志在四方、成就伟业等充满焦虑困惑的男性文化背景下,他可以把出国发展以实现梦想的名义,作为平衡愧疚感、放弃平静“乏味”生活的借口,也可以衍生出很多“难言之隐”。在这个过程里,你曾经的英雄和许多其他人一样,成了普通人,他选择了跑路。
那么你呢?我的朋友?你学业未成就开心地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私奔”了。那个清新靓丽的学生妹,气质如兰的美丽女子,眼含爱意温情的小姑娘,把大部分珍贵的年轻聪慧,倾注于布置他的房间,“看菜谱并学习做各种菜肴”,“跑前跑后,买东买西”,甚至“完全抛弃了少女的羞涩,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地和包工头讨价还价”。满怀幸福爱情的你,来不及看小说,来不及精心打扮,来不及温习功课,挽起头发,收起羞涩,像准妻子一样辛苦经营生活。可曾想过那个被帅气男孩“清朗而幽深”的目光温情注视的公主,这一刻在他的眼中是否高雅美丽依旧?你也许变成了他对未来生活的真实想象。你让他担心青春、事业,你让他怀疑美丽匆倏,生命消耗。你成了他所执意逃避的贫乏生活的象征。他的眼睛失去了清朗,无视你的美丽,你的牺牲,你的无私眷顾。
没有他的日子里,你的现实境况令你忧虑,工作不尽如意,对改变没有信心,心不在焉,物质世界带来的巨大压力也同样在你的生活里生效。痛彻心肺的记忆愈发清晰,让你抓狂,你的心纠结“起来,发出一阵阵痉挛的痛苦”。有痛心伤情,有报复的欲望,有“报复无法施行的歇斯底里”。
可是我的朋友,那个不可饶恕的男人,是你内心的一部分,他英俊高大,温柔平和,你怎么可能恨如潮水,肆意毁坏呢?那个男人是值得你爱的,你永远不可能会恨他。而那个不知道跑到何处的现实男人,变得和身边朝来夕往的平庸男人一样,一样无奈,一样软弱,一样江郎才尽,一样为金钱生计疲惫担忧,你又如何恨得起来呢?你可以学会珍惜你内心深处的男孩,因为他也是你美丽个体的一部分,你知道在他那里藏着你爱的能力。你还可以温情地告白,你依然能够在萧瑟长夜依偎倾诉,因为那是塑造你个人身份的宝贵来源,因为那个理想中的男人和现实世界的任何男人没有关系,也和跑路的那个没有什么关联,那是你精心制造出来的美丽。你可以学会平常地看待他的现在,他的消失。当你想到一个平庸无奇的男人坐在你的对面,大声地咀嚼着午饭,读着和别人一模一样的报纸,你会释然地想到他和你无关。然后你开始从容地安排自己的未来,想着去什么大学去读一个硕士,或者去学一下管理、财务、计算机、法律,想着从明天起你要赶夜读书,你要趁年轻多买些漂亮的衣服来穿。想着你内心保存的美丽男孩,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日子,变成一个现实的阳光里走来的男子,你又突然发现你依然可以去爱,依然可以期盼,依然幸福。你制造过爱情,也会“再造菲菲”。他的离开给了你珍爱自己的理由,你不需要去问他。你的“美丽新世界”应该是菲菲自己可以制造的。(文/韩金鹏 社会心理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