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绍培

　　超女的文化权利

　　最近一位叫刘忠德的中国演出家协会主席说超女是对艺术的玷污，建议取缔。他认为应该多让老百姓接触高雅艺术，而高雅艺术应该是雅俗共赏的。 让老百姓有机会高雅起来，我觉得刘主席的这个动机是善意的，只是雅俗的界限可能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泾渭分明。《红楼梦》现在是大雅的东西，但当年话本之类却是俗文化，而且多半被认为是伤风败俗的。我上大学的时候，一个同学画了一幅维纳斯的素描挂在橱窗里，遭到校方一位中年女性官员的指责，她无法忍受让一个女人酥胸半露……但现在的官员都知道维纳斯是高雅艺术了。 一般人说到雅俗共赏，指的是某一种艺术，高雅之辈与低俗之人都会喜欢。我对把人分高雅与低俗有点不以为然，这里面可能包含着一种隐蔽的文化傲慢与偏见。高雅的人往往很虚伪，低俗的人倒比较坦荡。雅与俗当然不是鉴别人群最有意思的准绳。如果这个成语包含着这样的见地——雅的能够欣赏，俗的也能够欣赏——那倒是可以考虑把它经常挂在嘴边的。 不过，在艺术方面，老是忙于贴雅俗的标签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有比分别雅俗更重要的价值标准，那就是，有没有活力，有没有创造力。杜尚在蒙娜丽莎的嘴上加两撇胡须，以及把小便便池挂出来作为展品，刘主席一定会认为这不是什么高雅的行径，但西方艺术批评家的见解就很不相同。我倒并不以为西方批评家一定对而刘忠德一定错。我的意思不过是说，世界上的观点很多，艺术上的自负未必那么有道理…… 刘主席的见解当中，最不能让我同意的一点是取缔超女。超女是歌唱方面的选秀，是跟艺术有点关系的一种文化娱乐活动。从这个意义上说，超女，无论是举办它的人，还是参与它的人，乃至观看它的人，都有这一方面的文化权利。所谓文化权利，其实也可以说是文化自由，而文化自由指的是，只要是法律没有禁止的，那就是可行的。不少人以为，只有高尚的需要才能成为权利，只要正确的要求才能被满足，这不仅极大的误会了权利与自由的内涵，而且也严重地收缩了权利与自由的范围。 文化权利不受它高尚与否的约束，只受法律的约束。同样，文化权利也不受投票的约束。我们看见，网络调查显示，刘忠德的看法得到不少人的拥护，甚至是多数，但即使如此，这并不能成为取缔超女的理由。一种文化权利是不可以根据票数来取舍的，这就像一个人该不该定罪，依据的是法律和证据，而不是有多少人投票。

　　各取所需

　　超女刚刚被批评或者说“炮轰”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多家电视台都推出了跟超女非常相似的节目，其中就有央视的“梦想中国”，

　　而越来越多的节目都学会了搞“海选”、观众短信投票、选手上挑战台之类，比如央视为王小丫挑选搭档，采取的就是这一套。超女大概只有这个名字是受所谓知识产权的保护的，它的那一整套操作手法都被各家各户大张旗鼓地学习、借鉴、模仿、拿来主义……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既然这类节目这么受欢迎，这么能够搞到钱，电视台没有必要装清高吧？至于这些节目为什么受欢迎，我的看法是，热衷这类节目的青少年，把它看作是创造一段属于自己的历史的机会，这大概是关键。

　　看这类节目，虽然确实是决赛阶段有更多人关注，但其实过程中的风景也很有意思。去年超女海选期间，最受关注的不是后来成名成星的那些人，倒是一些搞怪的选手。所以电视台播出海选过程，收视率也不可能低。

　　有天偶然扫到“梦想中国”，一个男孩声嘶力竭地唱着，李咏满脸不屑地看着，然后点评曰，你应该去干点别的(大意)。该男孩说，“这不是梦想中国吗？我的梦想是看看李咏，我来了，我看到了，我的梦想实现了。”他说得很好，气势上跟恺撒的“我来我看我征服”有得一比。

　　其实他们都是有自己的哲学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唱歌跳舞的料吗？他们当中很多人参与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成为赢家。他们不过实现一下属于自己的几分钟。

　　评委如李咏那样的表情也很好，起码很真实。网上据说有数以万记的网民为李咏的表情和语言在打仗，李咏获得了一个新的称号：毒舌。这其实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李咏一切言说表情都恰到好处，恐怕又会被骂为虚伪吧。

　　在这类节目中，我们应该知道，评委也在演出，他们也是观众的一个看点。不应该要求他们全部都按照标准答案来背书，那有什么意思呢？

　　但是，确实不少人喜欢品尝权势的滋味。有些人权势来自比如教科文之类的组织；有些没有权力的，就求助于道德——比如指责为什么不尊重人呢等等；还有些希望号召网民发动网民，从人数众多里找到权力……这些人特别喜欢动用权力来禁止他们不喜欢的事。

　　其实今天的人们应该学会的一种态度是各取所需。如果你一无所需，那就安静地走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