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给徐菲母女拍照,是她们一生中最隆重、最亲密的一次。
母女俩开始还客客气气,后来越照越开心。
其实,她们彼此期待这一亲情时刻,已经20多年了。
多年来母亲的空位,成为她成长中无法弥补的缺憾。
成年的徐菲一边理解着母亲,一边寻找回来的母爱。
重建母女关系,学会彼此相爱,似乎是徐菲母女这个人生阶段的新内容。
徐菲4岁的时候父母就分手了,妈妈每星期看她两次,来 去匆匆。徐菲说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刚开始谁都不愿要她,后来跟姥爷在一起生活。起初的那些日子,她经常会在梦中哭醒,跑到院子里大喊妈妈,妈妈。虽然渐渐习惯了妈妈不在身边这个事实,但徐菲后来许多年,经常会睡着睡着,无缘无故惊坐起来,都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上学的时候,徐菲交学费从来都是班里最后一个,她难得见到妈妈,每次跟姥爷张口要钱,都小心翼翼组织一下语言。有一次,熬到晚上九点半,她才战战兢兢跟姥爷说第二天要交学费。姥爷勉强给了40块钱,徐菲小心翼翼用纸把钱包好,怎么也没想到上学路上却把钱给丢了,她心疼坏了。从那以后,徐菲养成习惯,只要有钱就藏起来。她坦言,最怕过交钱和没钱的日子。
省略了母女共同成长的岁月,徐菲与母亲的生疏感仿佛与生俱来。别的女儿跟妈妈撒娇,甚至随口说“妈妈,我真爱你”,是再自然和轻松不过的事了。而她,从来都说不出这样肉麻的话。有时候也特别想念,可是想了半天还是没打电话。每每想表达,就会有一种怨恨出来阻止:“好好一个家庭干嘛不要了。小的时候姥爷一发脾气就说找你妈去,可是我上哪儿去找啊?很多事情我都憋在心里,实在憋不住了,就哇哇地哭。”童年的阴影渐渐被长大后的理性所代替,徐菲开始理解母亲,尝试着体谅甚至原谅母亲,因为她能感受到母亲也正在努力补偿自己的过失,但除了愿望,她们似乎并不知该如何向对方表达这份情感。
“我妈是个事业型的女人,生活中她很粗线条。小的时候我跟她逛街,她居然把我丢了。我希望她关心的地方她关心不到,不需要的地方,她瞎关心。她特别喜欢给我买花花绿绿的衣服,可从来不知道我的号码,不是买大了,就是买小了,买十件有八件穿不了。”
血脉相连并不是母女之爱的根本,她和任何情感一样,需要经营,她是日复一日朝夕相处的积累酿就的。重建母女关系,学会彼此相爱,似乎是徐菲母女人生这个阶段的新内容。
母亲知道对徐菲的愧疚,将伴随她一生,“补偿”是她后半生做母亲的全部。多少次她心里说:“菲菲,妈妈是你的朋友,你有什么心里话,都给妈妈讲吧。”至今,她仍然保留一个奇怪的习惯,就是体温表不离身,因为,从小徐菲爱发烧,她要随时随地给她测体温……
采访的时候,她们都哭了。
这次母亲节的合影,让她们有了一次亲密接触,相处起来已经不像先前那样不自在,开开心心中,流年似水飘逝的母女间曾经温情的丝丝缕缕,静静弥散开来……母爱亲情需要激活和搅动,只要重新开始,什么时候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