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我经常挤747路公共汽车去上班,从玉泉路到公主坟不过6公里的路程,往往要堵上半个多小时。有一次塞车我又来晚了,刚气喘吁吁地跑进电梯,就被鄂JJ厉声喝住:“迟到了吧!你,咋个来的呢?”“坐747。”“哦,不得了啊,波音的吧。你可以呀,打着飞的来上班。”我晕!“还波音呢?比老黄牛还慢。”
打着飞的去上班的日子,正值盛夏通常挤得一身热乎乎的臭汗,刚一进办公室就提
溜着因汗而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对同事们抱怨道:“臭死了,满车厢都是人肉味。”同事立刻转过头来,惊讶地对着我瞪大了眼睛:“天啊,认识你这么久了,今儿才知道你原来是个妖精,肯定是能闻到人肉味的白骨精。”
打飞的久了,也渐渐地习惯了,车厢里真是一个小社会,上车下车,到站过站,芸芸众生因机缘在车上相逢又相失。最好玩的是有一次我疲惫至极,坐在车座上困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突然被一只小手揪住了头发,一睁眼立刻撞见搁在前排座上的一个粉嘟嘟的小脸。他趴在妈妈肩膀上,黑亮水灵灵的眸子在我脸上来回巡视着,仔细观察着我的表情。见我笑了,那灵活的眸子立刻定住了,圆睁着不肯眨动。我摸了摸他满是小窝的小手,他立刻爆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并快乐地晃动着身体,晶莹的涎水在下巴颏儿上荡来荡去地打着秋千。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忙偷眼看看周围的人,见大家都把目光落到小婴孩身上,并荡漾着善意的笑容。小婴儿一只手揪着我的一绺头发不放,另一只小粉拳不住地塞进樱桃般的小嘴里品咂着,“吧嗒,吧嗒”地。他妈妈忙逮住那挥舞着的莲藕般的小胳膊,让他放开我的头发,并向我道了歉。我说不介意的,用手刚摸了一下那孩子的头,小家伙又爆发出一阵咯咯的笑,我终于明白了,这孩子满身都是痒痒肉,一碰就乐真是好可爱。
还有一次我恰好站在一对母女的身旁,那当妈妈的真是好辛苦,一会儿让她那大约三四岁的孩子背唐诗,一会儿又算算术,一会儿又说点英语,一会儿又一齐哼唱着些儿歌,好不热闹。她估计想抓紧一切时间,特别利用边角碎料的时间来加强对小女儿的教育。末了她满有信心地问她的宝贝儿:“乖乖,长大了你想当什么呀?是科学家、教师、律师、医生,还是……”小姑娘支着小下巴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扳正她妈妈的脸,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我长大了想当你的妈妈。”我扑哧笑出声来,在心里恶狠狠地替小姑娘补上一句:也好好地折腾一下她。
打着飞的去上班的日子,经常在拥挤的车厢里,近距离地窃听别人的谈话,你要不听还不行呢,它就一个劲地往耳朵里钻着。有一次碰见一对年轻的小夫妻,估计刚结婚不久,他们一路斗着嘴。就将来有车时谁为谁开车争了一站地,为谁该刷碗扫地争了一站地,为谁做饭洗衣服又争了一站地。一地鸡毛蒜皮,也不怕闪了舌头。最后男的不耐烦了,闭嘴不再说话了,女的还喋喋不休,突然她很神秘地用力拽了拽男的:“嘿,我有一个很棒的主意,从此让我们的家庭生活与众不同,你想听吗?”“什么?”男的扬了扬眉毛,女的用硬憋着不笑的声调挤出这几个字:“你一日为奴怎样。”“哈哈!”我笑喷了。俩人迅速瞥了我一眼,刚到站就立刻跳下车去。
打着飞的去上班的日子其实是很开心的,在平淡的生活里捡点乐,只要你用了心,快乐俯首皆是。公共汽车也有一路畅通的时候,有一次我到得特别早,有人关心地拍拍我的肩膀:“这么早,怎么来的。”“坐波音747来的。”便与他擦肩而过,剩下那人一脸惊愕的表情。(文/疏影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