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京的医院后,大夫马上进行了检查,成立救助小组。他们告诉我,孩子的情况特别危险,必须马上手术。我问,孩子有把握吗?大夫说,看你们幸运不幸运吧。我问有先例吗?他们说有,但全以失败告终。
手术是从六点开始的。我们在门口紧张的等待着,我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度日如年。我这是两次等在手术室门口,一次是等生命的降临,一次是为了挽救孩子的生命,感觉就好
像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大夫告诉我手术成功了,我们送治得比较及时,孩子暂时摆脱了生命危险,但不要太乐观,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孩子现在只能靠呼吸机呼吸。我随医生上楼,医生递给我一张病危通知单,加上刚来医院给我的那张,一天之内,我接到了三张病危通知单。
从孩子进手术室到我再见到他,这中间隔了十五天。每天都有一个护士拿着个夹子,告诉我,你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让我欣慰的是孩子很争气,每天都有好消息。为了得到孩子更确切的消息,我买了礼物偷偷尾随大夫去了他家,可人家根本不收,连门都没让我进。这些天,我住在医院的院子里,一到夜里十点来钟,看门房的老大爷就给我打开门让我进来。北京的物价实在太贵了,开始我还去小饭馆吃饭,后来只能泡方便面了。我第二次看儿子是隔着玻璃看到的,他大了许多,眼睛也更亮了,全身上下插着管子。到第 23天的时候,插在我儿子身上的管子终于都拔掉了,儿子可以出院了。医院的大夫说,这真是个奇迹。
儿子送到北京做手术的时候,妻子的麻醉药的劲还没有过去。母亲说,你们走以前,让她看一眼孩子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当妈的辛苦怀胎十个月,连个孩子的面儿也没见上。我不同意。儿子那时的情况已经很差,妻子肯定能看出问题,她刚下产床,不能再刺激她。走之前,我撂下一句话,如果儿子治不好,我也不回来了。
妻子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见儿子,大家哄她说孩子在保温箱里,我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我去处理事情了。那几天我一直关机,就怕她给我打电话。等妻子回到家后,这谎再也瞒不住了,就告诉了她实情。她听完之后就用头撞墙,哭着说对不起我,没给我生个健康的孩子。她以为孩子已经没了,谁说也不信。没办法,在儿子住院的第七天,我坐火车回到家。见面之后,我们俩抱头痛哭,我告诉她,儿子的手术很成功,现在正一天天好起来,过一段时间她就可以见着孩子了。妻子相信了我的话。安慰好妻子后,我马上又坐火车回北京。妻子也要跟着去,被我们拦住了。她现在正在月子里,不能再让她落下什么病。
当我抱着孩子回家后,家里的亲戚朋友全来了,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个孩子能活着回来。妻子抱着儿子不撒手,你想,一个母亲生下孩子,二十多天都没抱过没见过,现在突然见了,那是什么感觉。她抱着孩子哭,全家人都在哭,但这是喜悦的泪水。妻子看着孩子说了句话,“虽然孩子就在我眼前,可是我很难看清楚他的模样”。我心里一惊。原来我走后,妻子每天在家担惊受怕,以泪洗面,把眼睛哭坏了。我带她看过医生,医生说眼睛损伤得非常厉害,视网膜受到强烈刺激,只能慢慢恢复了。
在我母亲和妻子的精心照料下,儿子一天天的长大,妻子对儿子的病情越来越关切,总是问我儿子有没有根治的希望。我能理解妻子的心情,我也恨不能儿子能马上好起来,可医生说过还要继续观察治疗。这孩子的生命力如此顽强,希望他可以越来越好。
给儿子治病我们借了十万块钱的外债,如果再做手术还会需要很多的钱。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其实,儿子还在她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和朋友投资办厂,那时我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情况,就把家里所有的存款,还有借父母的钱全投了进去。现在,投资者一下变成了负债者。我不想欠着外债过日子,更不想欠亲戚朋友的情,于是我准备辞了工作,把精力全部放在自己的工厂。我只能这样赌一把了,只有挣到钱,才能让我的儿子有保障。在家人的反对声中,我辞了工作。工厂刚刚起步,又在外地,我每天早上早早出门,晚上十一二点才能到家,到家后,妻子搂着孩子已经睡了。而我,也累得筋疲力尽,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以前,妻子是个很温顺的女人,自从儿子的事情以后,她变得多疑而且暴躁,对我的关心也少了许多。以前她很支持我,而现在对我更多的是不理解。我每天那么晚进家,如果她还没睡,第一句话就是“又从哪个女人那儿回来啊”,要不就是“你别的孩子怎么样了”。我忙了一天了,她不仅不安慰我,却总是用很难听的话来讥讽我。有几次我们俩争吵,她说,我知道你嫌我生了个不健康的孩子,如果你后悔了,现在离婚还来得及。
你说她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我承认我对她关心不够,我们已经有半年不在一起了,可是我对这个家,对她绝没有二心。我太累了,没有一点多余的精力。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先把外债还了,家里有了一定有存款,儿子治病就有保障。我不想看着别的女人都用高档的化妆品,而我的妻子却要省吃俭用跟我一起还债。儿子大了,想买好的玩具,而我却囊中羞涩。我不想这样,我想让家人过得幸福,最起码物质生活有保障,我觉得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我让妻子给我两年的时间,我的厂子已经开始有回报了,等家里的情况好转后,我会再去找一份工作,把厂子交给合伙人,自己好好的陪陪妻子和儿子。每次我都和妻子这样说,有几次也说到了动情处,可是没过几天,一切还是老样子。我现在特别害怕回那个家。
我曾经拿了家里最后的一万块钱去了赌场。我想碰碰运气,没准我运气好呢。进去以后,我看到里面的人全都是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样子。我玩的是赌大小,我扔进去两千,转眼就没了。我的心一下急了,又扔进去二千,这次回来五百。就在我第三次想下注的时候,我想,这可是家里最后一点钱了,要是都输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思来想去,最后理智占了上风,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有两个彪形大汉拦住我,说想走,没那么容易。后来还是朋友提了某人的名字,才让我们离开的。三千五就这么没了,幸亏我没有全输掉,想想身上都是一身冷汗。回到家后,我把这些钱又放回原处,妻子从来不管钱,她根本不知道家里少了这些钱。
以前我觉得自己精力无限,现在我才发现精力太有限了,我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在厂里打理生意,一半留在家里陪妻子和孩子。但不管怎么样,孩子的病控制住了,这是我最欣慰的。我希望妻子能理解我,像以前一样支持我,她和儿子是我生活的全部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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