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特别需要罗非，可他远在太平洋另一边，而我只有晚上有时间打电话，听他的声音我就止不住哭。事实上除了安慰我，他帮不上忙。我说的很多东西他不懂，然而他乐于做我的倾诉对象，他说，“宝贝，你要坚强，我很快就去美国和你团聚了。”我没想到，就是那一段我哭他听的日子，反倒是我们很愉快的时候。

　　因为时差关系，我的白天是他的黑夜，他还有工作还要休息，所以我不能太任性，动

不动就拿小事打电话困扰他。有一次我在芝加哥街头，受到一个黑人的言语羞辱，我打电话给罗非，还没张开，就听他小声说：“我在开会呢，你等会儿再打来。”挂了电话我就大哭一通，我不怪他，我只是想，我们这是何苦呢？在国内呆得好好得，非得自己受这洋罪？好在我天生有倔劲，我告诉自己要学会坚强。

　　后来，我逐渐适应了周围环境。开始在电话或者网上聊天时，讲一些异乡趣事给他听。情形还是那样，我说，他听，只是我没有了以往的哭诉，所以不再需要他安慰。当时没觉得什么，只是有一天我说了半天，才醒悟到他一句话都没说，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我听着呢。那时我忽然意识到，有一种联系我和他的东西在逐渐淡化。我想，那是依赖。情人之间，一方对另一方的依赖没了，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就在我越来越独立的时候，罗非觉得自己没了安全感，所以他愈来愈沉默。甚至有一天他问我：“你说，我们会不会分开？”我说不会，要他好好考托福，尽快出来。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让这个自信的男人，开始忧郁。

　　那些日子有点郁闷，爱情就像是进入了盲区，我们少了心灵上的互动。好在还有惟一一个信念，那就是他很快就来美国和我团聚了。

　　4

　　可是半年后的一天，他突然说，托福过一年再考，因为单位要最后一次福利分房，他要辞职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在北京，房子要拼一生的积蓄才能拿到，所以罗非决定推迟一年。

　　我有点难受，可我也理解，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这些天我认识了几个师兄妹，我们打算出去租公寓住，这样在一起不太寂寞。”我说这句话，是想让他放心，结果他却起了疑心。

　　我新租的公寓是男女合居，我，两个台湾女孩和一个东北男孩。有时那男孩接电话，罗非就很不愉快，向我东问西问。甚至有几次，他假装开玩笑问我：“你和他不会因为寂寞走到一起吧？东北男孩可都是很花的。”我向他解释，可下一次他还是会问。

　　后来男孩学成回国，我的屋里也新安一个电话，我以为罗非会放心了，却远非如此。他打电话时，我接得有点晚了，他就会小心眼，“你屋里没别人吧？”总之有一点点事就可以让我们吵起来。我知道他害怕，可我说什么也没用，他不听，还和我争吵。最后我变得小心翼翼，打电话失去了甜蜜感，反而更像汇报工作，我生怕说错什么让他误会。一年下来，我已经筋疲力尽，爱情的美好荡然无存。

　　5

　　为了挽救爱情，暑假时我打消了节省路费的念头，飞回北京。初见很愉快，久别胜新婚。重新吃到他做的早餐，我以为爱情回来了，可问题不是如此简单。

　　回家第三天，我嗓子开始咳嗽，我随口说，“北京的空气不如芝加哥，微尘颗粒太多。”罗非听了，忽然冷笑道，“是不是我也不如芝加哥男人？”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我吃了一惊，甚至有点恶心。虽然他随即道歉，可我还是心痛，那个温柔善良的罗非不见了，他变得多疑、敏感且刻薄。

　　本来，我像其他从美国刚回来的人一样，和罗非唠叨异乡见闻，说说我的

　　罗非见我这样，更加怀疑。他问我：“你为什么不说说芝加哥，你还有什么隐瞒着我？”这时候的罗非，他让我陌生且恐慌，我很怀疑他是否就是那个和我曾经无限亲密的爱人。暑假没过完，我就匆匆回了芝加哥。

　　坐在返美的飞机上，我反复问自己，爱情到底是什么？

　　记得有一回，那时在国内，有一天他上班时，我那天休息。他下午六点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看西边的彩虹，那时候我是真地快乐。我深刻意识到，爱就是每一刻的随时分享。可是才一年时间，我和罗非连这点最基础的分享都难以达到。我们的爱情还有出路吗？

　　我承认，远距离爱是生活中的一道甜点，可它不能作为正餐，否则品尝的只有酸涩。我不能说，远距离面前爱情会成灰，事实证明很多情人都能两地相思。可我没有，是太平洋太远，还是我们相爱不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的爱情没有飞过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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