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景 欢迎网友投稿
约访人/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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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十分了,儿子的鸡蛋还在嘴里。吃得很艰难,眼泪汪汪的,我说你拿橙汁冲下去吧。他摇摇头,就那样看着我,他是希望我能就此取消每天早上的那个鸡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讨厌吃早餐,牛奶不喝,面包不吃,现在鸡蛋也开始抵制了。我进洗手间拿毛巾出来给他擦嘴,他乘机吐了一口出来。我们走下楼,去赶公交车,刚出巷口,他说,妈妈,我想吃油条。
我站住看他,这样的开头注定是一个有点麻烦的早上,和很多的早上一样,却又有着点点的不同。云很厚,看得出来很快就会下雨了。我说时间来不及了,而且15路车已经过来了。正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段,车并不好坐。可是他望着油条摊,那里也在排队。我终于狠了心,说不行,然后拽起他就去挤车。
车开了,没有座位。儿子抱着我的腰,贴着我安静地站着。油条的香味空气中还有,我想,其实我不是在意一根油条的啊,儿子也没有吃到,也不存在什么问题,可是却为什么还是有点难过呢?
今天是我的生日,三十五岁的女人,不大不小,却四面危机,身心疲惫。目送儿子进校门的那个瞬间,我突发奇想,是否需要旷工一天,做一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至少做一件吧。
那么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站在等车的人群中,我两眼木木地望着前方,是的,我当然是有理想的,曾经最大的理想是找一个空闲的整天,和他一起,胳膊挽着胳膊,去森林公园散步。
那里并不远,森林在公园的后山,不是周末,人总不是很多。可我们几乎没有时间做过这样的事情,结婚一周年的时候,他出差了,第二年,我们有了儿子,孩子小,我就好象袋鼠妈妈,什么时候都得兜他在怀。再然后,儿子大了,我们却分手了。
转眼两年多过去了,儿子在我的面前已经不太谈起他。他的照片,被我陆陆续续地收起锁进了抽屉里。儿子会正看着电视,突然对我说,妈妈,你放心,我会听话。
他坐下来就会微微弯偻的背影,和他的父亲很像。而且他大了,知道怎么样用男人的方式来安慰女人和面对自己的脆弱,他并不看我,可是手指却紧张地绷着,我放下切菜的刀,很认真地冲他说谢谢你啊,儿子!
我和儿子的世界,是白天消磨的旧报纸,也是晚上没有重心的沉默。两年多的时间里,我终于习惯了自己是一个离婚女人,也习惯了过深居简出的平静日子。在单位里我渐渐有些出离人群的感觉,更因为做着一份不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的工作,所以有理由独来独往,我喜欢这样的宁静,深深觉得这是一个中年独身母亲的姿态,喧哗会赶走寂寞,但却能带来更多的麻烦,但另一方面,我的生活状态明显影响到了儿子,家长学校下课的时候,他的老师走过来,要与我一起走走。
那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孩子,一个非常人性化的老师,刚做母亲不久,还散发着年轻母亲特有的乳香的气味。她用夹子拍打着手,对我说,儿子还没到性格变化的年龄,但却实在是沉默、孤独了很多。“是否会和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一样,渐渐孤僻起来?做为母亲,你以身作则过什么?”
我感到无力,吃惊于老师的敏锐,眼睛却点点退缩起来。晚上回到家,我扶住儿子的肩膀,很认真地问他,父母的离婚,给他带来了多少伤害?
八岁的男孩没有能力说清楚真实的感受,眼睛却和我一样,也是退缩,我搂住他,心里想,如果生活就是这样无奈的时候,选择沉默未必就是伤害。人是需要适应的动物,内心环境也是环境,只要他觉得这样的方式更能使自己宁静,那就这样吧。
但是心里,我却希望着他能有一天好好跟儿子谈一谈,给他一点男人的自信和勇气。而不单单只是周末带儿子出去吃顿饭。
这个想法沉积了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告诉他。离婚后,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联系了,我的一个表姐和他就在一个单位,我几乎从没有主动问过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对我来说,过去的一切,已经完全是过去了,正好象我三十五岁的相册,翻开过,阅历过,然后终于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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