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空阴暗得非常历害:黑压压的云!只在天边有一抹平刷刷的灰亮,头顶上的廊灯全都打开了,橘黄色的光晕反倒把空气中流淌的雨湿映衬得更加清冷。
当我踏着一路蒙蒙细雨走进婧儿那间昏暗的小阁楼时,差点儿没被眼前这个围着围裙的“小橱娘”给活活晕死--房间里没有桌子,她竟然忙忙忉忉的为我做了一地的菜!
我快被幸福吞没啦!
吃完晚饭,我和婧儿一起去了一间钢琴酒吧。
婧儿很有意思:她一进酒吧大门,便突然甩开了我,一个人径自跑到那个弹钢琴的男孩儿背后,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琴架上的曲谱。
一分钟后,婧儿跑回座位来,调皮的对我说:“其实我站在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他的后脑勺,你知道随后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哈哈,他弹错啦!”
钢琴男孩儿正用很流畅的指法在弹一首曲子,旋律很熟,但怎么都想不起在哪听过。
“是‘钢琴别恋’的主题音乐!对不对?” 婧儿兴奋的叫着。
“没错儿!”我也想起来了:“那电影的编剧真他妈的聪明绝顶!”
“电影记不清楚了,但这段旋律我是不会忘记的!” 婧儿摘下太阳镜,两手摆弄着说。
“一个澳州的土著男人,为了能够接近一个令他心仪的英国女人,不惜用钢琴做为诱饵,一次一次进行情欲的递进;而那个女人,为了找回不可或缺的琴愫,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一回一回的进行着灵与肉的交换!直到最后:所有的交易都成为过去式时,两颗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心才真正走到了一起。一个土著男人、一个西方女人、再加上一架老钢琴,三个简简单单的支点,把人间最原始的和最高尚的诉求穿成了一串儿项链,然后让他们像珍珠一样互为熣灿。”
婧儿听完,轻轻拍了拍手道:“到了关键的时候还能拽出点文绉绉的话来嘛!”
我撇撇嘴道:“骗女孩儿的伎俩。”
“是不是你把跟女孩子的交往一律都叫‘骗’?你有没有‘不骗’的时候?”
“没有,一直都在骗!”
“你不是吧?现在还在骗?”
“你让我怎么说?男人跟女人在一起,就不要去琢磨这个字了!酒席上的人说‘喝’也好,说‘饮’也罢,说‘干’也行,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为了把那点东西往肚子里整嘛!”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嘛!” 婧儿听得有点不耐烦了:“那你在酒吧里都是怎么个骗人法儿?”
“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酒吧里的骗术五花八门儿,但目的差不多就是一个:想办法‘骗’女孩儿上床嘛!这里面有明骗、有暗骗、有文骗、也有武骗,有上了杆子的骗,也有下三滥的骗,有穷追不舍的骗,也有欲擒故纵的骗……”
“你常用的是什么呢?”
“用‘明骗’多一些!”
“就是‘明明白白’的骗,对吗?”
“差不多吧,这种骗术讲究的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理’,不具备‘提裤子不认账’的心理素质而不能为!我深圳有个哥们儿叫雷诺,他就有这样的本事!”
“他是怎样的?”
“他在酒吧里楞能骗人家说他是‘做原子弹的’!”
“这种话说给我听,打死我都不信!” 婧儿鄙夷的从鼻子里往外“哼”了一声。
“反正他就那么哭丧着个脸儿,说自己是学‘天体物理’的……在大西北造了八年的原子弹,连女人的影子都见不到一个,整天对着老母猪呤诗颂词,在大漠风情里淘尽了自己的青春年华……等等等等!”
“谁信这些狗屁话啊!”
“有人信!”我慢慢说道:“雷诺本来就是帅哥儿一个,再装出一副惨兮兮的样子,怎么都有点‘苏武牧羊’的效果……我朋友中最可爱的是朱玙,有一回他竟然能骗女孩儿说他是草原牧民的儿子!家里有一千多头牦牛和两万多只羊!说他爹妈愿意用800只羊为他换个儿媳妇回来,问女孩儿干不干?结果几乎被女孩儿骂了个狗血喷头!”
“看来你们也有不得意的时候嘛……那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勾当?”
“我?”我用塑料长勺搅了搅杯中的可乐和冰块,然后敲了敲杯沿儿说:“我尽干些类似于宦官的勾当--比如有一回,雷诺假装日本人,我就当‘翻译’,我们两人顺着杆儿的骗,结果骗来骗去骗得自己下不来了!”
“你们这帮家伙是真够坏的了……以后我可得告诉我那些师姐师妹要小心!”
“其实像我们这样‘明骗’的家伙不算是最坏的,最坏的当数那些‘暗骗’高手!那帮人要是骗到你们面前,绝对是连骨头渣都不往外吐的主儿啊!”说到这儿,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问:“还想往下听吗?”
“听!听!” 婧儿一脸兴致盎然的表情。
“一般持‘明骗’营业执照的,大多是文化圈里有点儿小头小脸的人:比如某某电视台的专栏编导啦、某某广告公司的策划总监啦、某某杂志社的著名记者啦、某某影楼的首席摄影啦等等,这群人经常是成帮结伙的出入娱乐场所。在酒吧里,要是相中了一两只容易下手的‘猎物’,他们蜂拥而上--有点像是非洲草原上的土狼:先是互相吹捧!你是个什么狗屁的家!他是个什么鸡巴的腕儿……然后再掏出个手机来给你看看上面储存了多少明星的电话号码,好像这会儿你想见谁,只要他大拇指一动,这事儿就结了……文化骗子的心态我有体会:体内的闷骚从不消停,但兜儿里的铜板又舍不得花掉,于是对女人只有一个办法:骗!你不是想出人头地吗?你不是浮华虚荣吗?先到我这儿来!文化大爷有才有势有人缘,神通广大,再借借名人的光……”
“我这是在说谁呢?”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下问婧儿。
婧儿看看左右,一脸的茫然:“我哪儿知道啊?朱玙?雷诺?还是你?”
文章摘自《网上往下》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