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给了我新生,我想写小说。
到了监狱,我就是想我儿,他小时候带的手镯我带了来,日夜攥着,眼睛哭得看不见东西,队长分配我上机器(缝纫机),我不行。那时候我想死,为了减轻痛苦,为了不再想我儿,我就想从三楼跳下去。那时候窗户上还没装这护栏。队长看我不正常,就找我谈话,我说:“他们家要把我儿害死怎么办呢?”队长说:“大同有个孤儿院,你把你的情况写写,
我们争取把你儿送到大同孤儿院。”那时候我就开始学文化,我要把我的事写下来,把我儿送到孤儿院。别人教我10个字,晚上不睡觉我也要把这10个字学会。1998年的七月初三,队长、监狱长都联系,把我儿送到了大同孤儿院,1999年我儿来看过我一次,2000年、2001年,电视台去大同拍了电视片拿来让我看,我儿可高兴了,监狱的人都跟我一起看。我把我的经历编成小品,演给大家看。(访谈的这天下午,薛金花把她儿子的照片拿来让我看,照片上是一个咧嘴笑着的男孩,旁边放着一个新的书包,孩子很瘦,但看起来很可爱。照片是在室内照的,屋子很干净,床铺整洁,可能是孩子的宿舍。)
现在我就是想写小说,题目就叫“一个女人的经历和命运”,叫天下人都知道男女要平等,偏僻的山区也要讲计划生育,不要包办婚姻,叫别的姐妹不要走我的路。
现在我的二女儿已经结婚,生了个女孩,女儿女婿来看我时我说他们:“要好好务义她,让她上学。”在我们那儿,扔女孩的可多了,我还在田垅里拾过一个,我做说服工作,让我侄儿务义她。大女儿还在她爷爷家,她爷要的钱太高,没人出得起。我哥家的女儿找对象时,也要好多钱,侄女来看我时我说她:“不要管人家要钱,主要是看两个人合得来。”侄女听了我的话,没要钱就结了婚,我哥生我的气,不理我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没有政治权利,不能发表小说。我现在还在学文化,我的身体也好了,监狱给我治病,来时候90多斤,现在我都130斤了,政府给了我新生,以后我就是死了,也把遗体捐献给国家。
后记: 2003年3月中旬,我又一次收到薛金花的来信。她说,2002年底,她被评上了劳动模范,刑期从无期改判为有期徒刑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