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结婚了 我不想再当“姐姐”(2)

　　偏向虎山行

　　西 淼：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蒋涵雪：我们用信件联系了有五年时间。他二十三岁，我三十二岁那年，公司在南边成立了分处，我就被调回了老家。那个时候我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担忧。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是孑然一身，心里常常很失落，也很孤寂。再次见到他，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而我却在逐渐老去，有点伤感。当初我们通信时，他就说过：“没有关系，你还有我。”我一直把这句话当作一个玩笑，一种拙劣的鼓励。可是见面以后，他还是这么说。有一次，我们两个去江边玩，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伤感起来，他便从后面抱住我，说有他在，没事。这一次，他向我表白了。

　　西 淼：你同意交往吗？

　　蒋涵雪：一开始不同意。我对他也从来就没往那方面想过，一个弟弟突然说爱自己，怎么可能接受？但是他那时候却坚持每天送我上下班。当我向同事介绍他是我弟弟时，他就气得不行。这次被追的感觉挺奇怪的，因为我一直想逃。

　　西 淼：那又是怎么在一起的？

　　蒋涵雪：我觉得自己不能耽误他，所以就好好和他长谈了一次。他说我那些观点都是在顾及家庭，都是在害怕面对。后来我就说了狠话，我说我怎么也不会爱上你的，你要是再骚扰我我就报警了。可是当他失落地离开之后，我的心却突然变得空洞洞的，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安慰自己说这是因为一直出现在面前的人没有了。一次，我去一个较偏远的地方调研，晚上的时候没有灯，很黑，我十分害怕，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当他再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同意了交往。

　　从姐弟之爱到恋人之爱，一定比一开始就是爱情要难很多。依靠、信任是他们爱的开始。

　　误解的心痛

　　西 淼：现在你们怎么样？

　　蒋涵雪：我们已经结婚快三年了。我一开始就挺迷茫的，害怕因为年龄的差距产生问题，但是问题永远都存在，甚至是自己意料不到的。原来我以为我们都很了解对方，也很支持对方，可是呢，我永远处于一个强势的地位，他也为此很烦恼，而且还误会我。结婚前他说等他有了稳定工作就娶我，他做到了。可毕竟年龄摆在那儿，虽然不同单位，但是他在低层，我在高层，我拿的钱比他多不少。我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钱，但是他很幼稚，死活也不肯用我的钱。有一次，他给我买了一件高档的衣服，我一看就知道要花掉他大半个月的工资，就让他退了，他说我看不起他。因为这事我们冷战了两天。后来我让了步，收下了衣服。但是我从他同事那儿得知，他那一个月，中午几乎顿顿吃面条。我很感动，感动的同时，却觉得我们之间有一道跨越不了的鸿沟。

　　西 淼：我听说你们婚后有一次吵架都吵到了要

　　蒋涵雪：是的。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认为是他太敏感了。我和一个男同事是搭档，在工作上很有默契。原来他就觉得这个人和我的默契是我和他之间没有的。后来这个同事离婚了，可能是我们关系好的缘故，单位就传出一些闲话。他知道以后，竟质问我是不是因为我他才离婚的。我觉得别人说什么我都可以无所谓，可是连他都不相信我，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他说我和同事呆在一起的时间要比他长，而且年龄又相仿，没有什么事才怪。我就问他你想怎么办，他说要不离婚要不就辞职。他也太胡闹了，我可以试图去理解他的不安全感，但是他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为我着想呢？我就把他拉到民政局，可他又不肯离婚了，说再考虑两天。两天里，我们都冷静地想了一番。他像当初一样，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出了心里的苦闷担忧，他说其实这都是他对自己不自信造成的，希望我能原谅。我觉得两个人能结婚就很不容易了，败给人言可畏，太不值得了。于是我也把这个意思写成了信，交给他。结果我们又和好了。

　　蒋涵雪把这两封信拿出来给我看。他们字里行间的那种担忧与爱相杂糅的感情，让我觉得原来爱情不应该是问对方爱不爱自己，而应该是自己给自己肯定的答案。只有这种对爱的自信，才能维系彼此的感情。

　　看上去很美

　　西 淼：你会想要倾诉你的故事，是因为你有太多的疑惑，是吗？

　　蒋涵雪：是的。我们虽然结婚了，可是一直不被两家人祝福。我的父母把他看作儿子，却不能当女婿，他的父母把我看成女儿却不能当作媳妇。过年的时候，我们都是分开到各自家里去过，因为一碰面，就不可避免地会吵架。这种来源于家庭的压力我想我们两人都能够克服，但是来自于自己的压力，是我不能忍受的。

　　西 淼：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涵雪：还是当初的担忧。我已经三十六岁了，而他才二十七岁。我不想在婚姻里也扮演“姐姐”的角色。姐姐是要照顾弟弟的，而弟弟是依靠姐姐的。这种感觉让我觉得两个人不是相爱。可能还是我自己把他当成“弟弟”的缘故吧，和他出去的时候，我习惯站靠马路的一边，因为我觉得这样我才安心，我在同龄人那里就没有这种感觉。与此同时他也在努力摆脱“弟弟”的角色，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尽量让自己显得更成熟一点，但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他不自然，像是为了表现给我看一样。

　　越想摆脱，越逃离不开。这种“姐弟”婚姻在各自的定位上就出了问题。

　　西 淼：你会不会为彼此年龄的差距感到担忧？

　　蒋涵雪：这是最困扰我的地方。我已经是奔四十的人了，可是他，还风华正茂。我最讨厌的就是我俩出去吃饭时被误以为是姐弟，怕自己和他不相称。我买高档化妆品、保养品，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年轻一些。然而他一点都不理解，还责怪我不该把过多的钱花在这上面。他会很动情地说到我八十岁的时候，大家都是老头老太，然后看着彼此慢慢变老。可是现在的事实是，我在老去，可他还年轻着。

　　西 淼：有没有想过生一个孩子，孩子可以是两个人之间的桥梁啊。

　　蒋涵雪：我一直想生一个孩子。一是考虑到自己已经那么大年纪了，做高龄产妇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孩子都不是太好。再就是考虑到我们的未来。就像你说的，孩子是桥梁，有了孩子他也会更成熟一点，而且我们都为孩子忙，也就站在一条线上，可以共同承担，心也会连得更紧。但是我跟他反复说这个事情，他都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二人世界是最重要的，但是我的年龄状况摆在那里，他还是说无所谓，不要孩子都可以。我不知道是他把婚姻看得太简单还是我把婚姻看得太复杂。我告诉自己困难总会过去，可心里的担忧还是挥散不去。

　　婚姻是什么？就像蒋涵雪希望我能给她一个“我该怎么办”的答案一样，我无从解答。蒋涵雪说她自己现在肯定还是爱他的，即使有这么多问题，她还是要坚持下去。婚姻，也许就是在各种复杂的矛盾中一天天过去，在彼此的眼中慢慢变老。

　　受访者：蒋涵雪 3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