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摄影专题：俺爹俺娘

　　孩子的心是敏感的。儿时，我觉得在我们兄弟姐妹中，爹娘最喜欢我。按鲁中山区农民的习惯，爹娘通腿而眠，我有时跟爹一头睡，有时跟娘一头睡，他们夜里睡觉总搂着我。更多的我还是跟爹在一头，因为他能给我讲好多好多的故事，还常给我背诵小时进过一年学校时读的课文：“万里长城万里长……山海关前多景致，八达岭上好风光。”有一夜，我正做梦，突然像掉进了冰窖一样浑身冰凉，猛一醒来，才知尿床了，一截土炕被浸湿。爹娘也醒了，尽管娘为我说情，爹还是照我的屁股打了两巴掌，我哭着钻进了娘的被窝。这是爹第一次打我也是唯一的一次。

　　刚满六岁，爹就把我送进了学校。小学、中学，门门考试，我几乎都是班里第一名。爹娘更疼爱我了。爹是我家祖传第三代木匠。我从十一二岁便在放学后跟他拉锯。爹不希望子承父业，希望我多读书。读完中学回乡干了一年木工之后，我又有了一个读师范院校的机会，还可转户口。入学前的一天，我去20里外的公社送政审表，办完手续天已擦黑，我在小摊上买了两个馒头，三毛钱炸肉，边吃边往家跑。到家已近九点，爹娘还在等我吃饭呢。当听说我吃了三毛钱炸肉时，爹嘴里嘟嘟囔囔：“三毛钱呐，你也舍得！”一向寡言少语的娘搭腔了：“孩子就要出去读书了，咋还不舍得？都像你一辈子在家吃煎饼就

　　出乎爹娘的意料，我毕业后当了几年教师、校长，调到教育局后本来还会有不小的前途，但我却鬼使神差的自学起摄影来了。爹娘不理解，我读了那么多书，怎么玩儿照相的行当呢！当我带着照相机回家，一边劳动一边拍照时，爹还骂我是：“要饭的牵个猴儿——玩心不退！”终于我的照片在报上发表了，爹又听人说摄影还是一门艺术，便不再反对我拍照。我饶有兴趣的拍下了娘扶着我不满周岁的儿子学步的瞬间，记录下爹拉大锯时的神情，还为爹娘拍了他们第一次合影。

　　不久，我考进了报社，成为专职摄影记者。因报纸上发表摄影作品，都在署名后带“摄影”儿子，爹娘便以为我拍照片已经不是照相水平，应该叫“摄影”了。家乡人读摄影的“摄”为“聂”，摄影叫“聂 ”影，每当邻居说让我为他们照张相时，爹娘便给他们纠正：“他这不叫照相，叫聂(摄)影！不要看镜头，他要的是自然。”爹娘还有意跟他们说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以便我在一旁抓拍。有一年，我给爹祝寿时，为爹娘分别拍了一张满意的照片，爹特意制作了一个大镜框，把照片镶好，并在照片下方写上四个歪歪扭扭的毛笔字：“焦波摄影“。

　　三年前，我来到北京工作，如今业年届不惑，我决意接爹娘来北京看看，他们说啥业不愿来，我知道他们是怕我花费太多。最后，还是我爱人出面劝说，他们才同意成行。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