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林阿姨 57岁 退休

　　林阿姨一坐下，就从包里拿出一张7寸大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眉清目秀、身材窈窕，抿着嘴笑得很是妩媚。林阿姨说：“我女儿漂亮吧？”神情间却不是得意，而是带着几分担忧甚至愁苦，她重重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么会到现在还没着落啊？ ”

　　从小就严防死守

　　我们家灵灵啊，从小人家就都说她是个美人胚子。小时候就拍过果冻广告，还有一家什么芭蕾舞学校硬要招她去跳舞，说她模样好，又有天赋。我死活不肯答应，我是不懂什么艺术的，但我知道跳芭蕾是吃青春饭的，等年纪大了，一身的伤，又没好好读过书，女孩子一辈子就算数了。

　　从小我就一直跟灵灵讲，小姑娘长得再漂亮，总有老的一天，还是要靠肚子里的真材实料，所以，我对她管得很紧。

　　灵灵蛮争气的，知道她爸走得早，我一个人带她不容易，从小读书就不让人操心，在班级里一直是当中队长、大队长的，老师都很喜欢她。就一样让我烦心，大概因为她长得好，脾气也好，居然从初中开始就有男孩写那种字条、情书什么的给她，有时候还往家里打电话。

　　最夸张一次，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读高中的时候，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有个男同学居然天天早上在我们家弄堂口等她上学。真不知道那些小孩的家长知道了会怎么想，要是我的小孩，成天不读书，那么小年纪就想着男男女女的事情，我气都要气死的。

　　好在小姑娘懂事得很，一点都没有昏头昏脑，该读的书照样读，该跟同学之间正常交往也是客客气气，但对那种男生是态度很明确的。当然，她从来没有把收到的东西啊信啊交给老师，我觉得这样对那些男生不好。只有那个天天等她上学的男孩，后来我出面找了一下对方家长，请他们管束自己的儿子。时间长了，灵灵在我的潜移默化下，也会说那些小男孩，天天还要父母逼着做作业，连将来什么样都不知道，居然还想学大人谈女朋友。

　　她这种态度我就放心了。所以人家父母为了防孩子早恋，又是拆信又是偷听电话，我一个朋友还偷看她女儿日记，后来发现她女儿索性用英文写，她还去查字典，你说搞得好吧。这种事情是要从根源上抓的，灵灵从小就给我灌输了没有独立能力前不应该谈恋爱的观念。

　　灵灵高中毕业，老师说她的成绩，考清华没有问题的，但我坚决不同意。小姑娘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很容易就走错路的。我在医院的妇科做护士，这种事情看得多了。上海的大学有什么不好？老师来跟我谈，说上了清华将来出国留学也容易。我说一个小姑娘，为啥要出国留学？将来找份好工作，找个好男人，才是正经。

　　其实，我知道灵灵自己是有点想的，但我不同意，她很体贴我，也就没有坚持。后来她上了交大，很好的大学热门的专业。但我最满意的还是学校离家近，就算她住校，我也能经常烧点菜、带点吃的去看她。我是舍不得她，觉得学校的伙食不好，但更重要的是，这样我可以盯着她。我知道灵灵很自觉，但挡不住那些男孩子不自觉啊，大学里没有老师管，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到时候她伤心都来不及。

　　准女婿精挑细选

　　灵灵毕业后，进了一家科研单位工作，既能够发挥所长，也不像那种外资企业，累死累活的。虽然收入不算高，但工作稳定，也有前途。这时候，我觉得应该考虑她的婚姻大事了。她自己倒是不急，对我托人给她介绍的一些对象，兴趣不大，好在她一向听话，我要她去见面，她就去，只是一直没有下文，就算人家男孩子约她，去了两三次，她也就不去了。我问她，她总是说没劲，浪费时间，还不如在家里看书看电视。

　　看我着急，小姑娘就哄我，说还年轻，刚进单位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这个话，我是听得进去的，要求上进，总是对的。何况，当时托人，亲戚、同事、朋友都热衷于介绍，我觉得我女儿还是蛮抢手的。她还没开窍，还不想这个事情，也没必要着急，毕竟才二十三四岁么。

　　没想到，过了几个月，灵灵却突然神神秘秘跟我说，有个男孩子对她有意思，她想让他到家里给我看看，让我把把关。要知道，从小对她有意思的男孩子多了，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现在居然要带来见我。我马上知道，不是光人家对她有意思那么简单。

　　那个星期六，我特地打扫了房间，换了新衣服，烧了一桌菜等着灵灵带小柯上门。门开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清清爽爽，蛮有书卷气的男孩子站在灵灵旁边，抿着嘴笑眯眯的样子。第一感觉是挺好的，可等他进门一声“阿姨”一叫，我发现他有很明显的北方口音，心里于是一沉。

　　应该说，小柯的条件还是不错的，他爸爸在当地算是个领导，他妈是大学老师，光论家庭环境，他们家还在我们家之上。小柯自己是研究生毕业留在上海工作的，跟灵灵一个专业，两个人有共同语言。可是，一个南方人，一个北方人，谈恋爱的时候无所谓，生活在一起，会产生多少矛盾啊。那些热门的电视剧，都是讲这个问题的，为啥？就因为现实就是这样的。而且他们家条件还比我们家好，都说北方人大男子主义，万一夫妻、婆媳吵起来，他们还不压着灵灵啊。

　　小柯走了以后，我跟灵灵长谈了一次，把我的意见告诉她。没想到，从小没有违背过我的灵灵，一句没有回嘴，在听我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后，就说了一句她就喜欢小柯。现在想想，小柯确实有很多地方很不错的，但为了女儿好，做恶人我也顾不得了。我求她，也跟她吵。还不止一次去找过小柯。当中的细节就不说了，反正我搞了三个多月，灵灵终究听话惯了，没有坚持下去，跟小柯分了手。

　　看得出她很伤心，但当时我想，她还年轻，什么条件的男孩子找不到？我又开始托人给她介绍。这次我先严格把关，从男孩子的身高体重、学历、脾性，一直到家庭背景，一遍遍筛选，然后再让灵灵去见。灵灵后来也确实跟其中一个来往了差不多一年。但最后一句“没有感觉”，就把人家给甩了，弄得我在老朋友面前倒是很没有面子。

　　忍不住还想干涉

　　就这么挑挑拣拣的，转眼灵灵就快30岁了，我真是越来越着急。她现在工作是不错，领导很器重她，但女孩子不能这样一辈子啊。上个月，我又跟她唠叨这个事情。结果，她跟我说，其实她已经跟一个男的谈了大半年了。怕我不满意，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我。

　　我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她连告诉我都不敢，可见这个男的是不怎么样了。果然，她说那个人个子只有1米64，大专学历，而且还离过婚。要是以前，我肯定会马上骂她，说她昏了头了，而且会关照她赶紧断掉。但现在，经过小柯的事情，而且看到她现在已经会骗我了，我当时就不敢表态了。

　　她把那个男的带回家来吃饭，我才知道他居然还有个女儿，今年才3岁，跟他前妻生活。这个男人，我对他印象还不错，我问到他跟女儿的关系，他没有说那种为了讨女朋友家里人欢心，就随口许诺孩子没有女朋友重要之类的花言巧语，而是很诚恳地跟我说，他非常喜欢他女儿，只是考虑到女孩子跟妈妈，对孩子来说比较好，才让给他前妻的。但他不会因此而不去关心孩子，孩子需要的时候，他这个爸爸会随叫随到。

　　这样的表态，我如果只是邻居、朋友，当然完全能赞同他的态度，可现在是我的女儿在跟他谈恋爱，我女儿还是黄花闺女，却已经要给别人当后妈了，而且他肯定为了女儿跟前妻也是纠缠不清的，将来会有多少麻烦事啊。

　　我把我的考虑告诉灵灵，但她听不进去。我知道如果我用当初对小柯那样的手段，她最终还是会屈服的。老实说，我能看出来她喜欢这个男的，没到当初喜欢小柯那个程度。可是，她已经快30岁了，我是不是要再搞散他们呢？

　　最刺激我的一件事情是，两个多月前，我在马路上看见小柯了。堵车，我在公交车上面，看见他手里抱着个小男孩，大概才一岁多点，从人行道上走过。他看上去那么满足，我就想到如果不是我搞散了他们，现在走在边上推着车的那个就是我的女儿。

　　这件事我不敢告诉灵灵，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没有联系。但我确实心里非常不好受。我不满意现在这个男的，就像当初不满意小柯。我觉得我是有充分理由的，可看着灵灵的年纪一点点大上去，我怕她总有一天会怪我，都是我害她一直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