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提示:暌违十年,朱天心推出全新长篇小说《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书名很浪漫,故事却是很现实。不是重写《击壤歌》式的年轻情爱,而是窥探中年之后爱情和婚姻的真实走向。
评论家说,这是中年女性版的《此情可待成追忆》。而朱天心却说,她把中年夫妻当成小白鼠,看看解剖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再显朱天心看似随意的才情。小说写到结尾,作者忽然跳出来说,我们不要这样的结局,干脆重新再来。于是,为这对中年夫妇写出另一个结局。朱天心的写作和普鲁斯特相似,都是希望能用文字挽留流年齿轮的飞转。慢一些,再慢一些。她会不会默默地对自己说,这人生就要走向静谧孤寂的晚年,所以才要有一份炙热的感情、一本勇敢直面中年的书?
故事:中年人的爱情该如何走下去?
自2000年小说集《漫游者》出版以来,朱天心下笔愈加谨慎,吊足读者的胃口。新著《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的部分片段已在台湾文学杂志《印刻文学生活志》三年里三次露面刊载,但依旧让读者揪心小说能否顺利完成。今年1月,《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终于完整出版。
“一对没打算离婚,只因彼此互为习惯(瘾、恶习之类),感情薄澹如隔夜冷茶,如冰块化了的温吞好酒,如久洗不肯再回复原状的白T恤的婚姻男女,一本近四十年外飞来的日记,故事不得不开始。”小说在朱天心特有的语言中开了头,中产背景的女主角看来什么都不缺,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更年期后的她,身材走样,魅力流失,除了沉闷如死水的婚姻生活和一群物以类聚的半老女人,简直没有谈话交心的对象。眼看老之将至,她陷在要命的寂寞里。
故事由此分为双线:一次旅行,女主角寻找电影《东京物语》中那座有良人在黄昏里并肩站立的桥,她想知道,影片中男女主角年老后,站在桥头究竟呢喃自语什么;一本日记,是丈夫少年岁月里对自己歇斯底里的爱之呢喃。女主角拿着日记按图索骥,企图找回时间旅程里不该消失的座标。终于,女主角来到东京,走到《东京物语》里的那座桥。她终于知道,影片中老夫妇喟叹的是什么,不是充满美感的寂寞,而是呢喃着自己吃不动了、走不动了、坐不动了,一无是处的回忆。
小说写到这里,在读者完全沉浸在中年尴尬无奈的情欲世界时,朱天心忽然跳了出来,她说,我们不要这样的结局,我们再来一个,好不好?于是,她转过来重新书写,为这对中年夫妇设计了另一个不一样的故事。这个新的故事,在中年危机中穿插着各种场景,甚至夹叙夹议,让小说已非单纯的故事,而是对故事写法的评论,对中年爱情该如何走下去的评议。
动因:三十年同学那一瞬间恍惚
《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以中年为题材,难免参照自己的处境。朱天心说,三年前办了一场30年高中同学会,自己花一整年筹划,这群中年女同学成了这部小说的资料库。“这是一群生活在强者圈的女人,但我总偶尔在她们脸上看到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流露一丝丝的不满足。”
对于暌违小说界十年,朱天心说,创作很折磨人,这二三十年来,她有时候会想要过普通人的日子,不要再被创作这回事给折磨了。但是丈夫唐诺劝她,作家总是应该多写,如果现在不写,有些故事就可能永远埋藏在心里了。朱天心想到了自己作为作家的最后的底线,于是,提笔,完成了这部《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
书中最特别的是,一场旅行却有多种后设结局。对于这样出位的描写,朱天心称,就像玩场小小的游戏,但后来小说家的天职又跑出来了,忍不住去‘戳“一下中产阶级的面目。比如描写老女人“结伴陪彼此逛医院看不碍事的小病痛、买健康食品、登附近山丘顺道买有机蔬果、山里泡温泉城里做Spa、练扇子舞肚皮舞佛朗明哥瑜珈…”或男人们“谈明日即将到来的那场猎事的分工(公司业务会议),他们谈万一猎物打到一只、两只或空手的分配政治……”
幕后:在丈夫眼皮下写荒凉婚姻
记者连续两天下午拨打朱天心台北家中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原想女作家此刻应该端坐家中奋笔疾书,却不料,朱天心的写作地点是在咖啡馆里。每日上午九点多,朱天心和丈夫唐诺就会从家里出门“上班”,搭公车或坐捷运到台北某条街上的一家咖啡馆。餐毕,开工。唐诺通常会到吸烟室写稿读书,而朱天心则在“教练”唐诺的规训下拿出纸笔,开始写作。整整一年,朱天心就这样在咖啡馆里创作出《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
1958年出生的朱天心是书中女主角的同龄人,而创作这本小说的过程中,同为作家的丈夫唐诺和她坐在同一间咖啡馆里。眼睛一瞥,就能窥探到她笔下对中年婚姻的荒凉描述。丈夫唐诺读完这部小说会有怎样的震撼?朱天心说,丈夫看完只吐了一句话:没想到你这样年轻!在朱天心的文学世界里,丈夫是教练、姐姐朱天文是啦啦队,她的写作则是填写时代的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