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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述 晚文 32岁 中学教师

　　晚文深夜打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见面后，我发现容貌清秀白皙的她，神情里有种掩饰不住的落寞。

　　结婚对我像做梦一样

　　我一个人在家时，总是把灯开个通明。在这个大房子里呆着，我觉得冷。开着灯，还是冷。不能否

　　认这是装潢得很有品位的住所：成套意大利品牌的沙发、席梦思、厨具，一尘不染。装修是冷色调，白和蓝为主打色。我们的喝水杯子、桌子上的花瓶都是水晶玻璃的。洗手间比有的人家的房子还大，洗脸池边摆的香水、剃须水都是最好的牌子。这么豪华的家，是我从前做梦也没敢想的。

　　女儿被送去全托了。这是他的主意。我想也好，好爸爸，好妈妈也不是容易扮演的，一天两天可以，一月两月也行，一年两年就太可怕了。人人都说我嫁了个“金龟婿”，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眼中的恩爱夫妻，已经分居好几年了。

　　恋爱的时候，朋友就说我——晚文好福气，你看定明，多帅，多能干，条件多好。

　　的确，我不过是普通的市民家庭出身，爸爸是司机，妈妈是营业员。我读书时的成绩、工作后的表现都很普通，外貌最多算是清秀，也不太会打扮。我的生活本来是不会和定明有任何交汇的。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简直手足无措：他体形高大，长着一张偶像剧里男主角才有的面孔，穿的是名牌西服，说话彬彬有礼。更难得的是，他在国外留过4年学，在上海有份高薪的工作，家境很优越。真的，我们简直不像一个世界的人。那是一场临时聚会，我跟着我的朋友过去，他跟着他的朋友过去，大家礼貌性地交换了联系方式。整晚我都很安静，也许是这安静让他产生了好感，几天后，他居然开始约会我。

　　他给我带来的生活方式，是和我以往完全不同的：他约我去喝咖啡，告诉我卡布其诺和拿铁的口味有什么不同。他带我去外国牌子的专卖店，一件衣服够得上我大半个月的薪水。他的化妆品比我还多，还喜欢去美容院做脸。他的口袋似乎随时都备着一条干净的大手帕。我们保持着每周一至两次的约会频率。他是怎么看上我的，这像个谜。最要紧的是，我们约会时，他对我很少有亲昵的举动，最多也只是亲亲我的额头。在我眼里他像个绅士。

　　那是2006年的秋天，水稻快要收获的季节。有个晚上，他带我去郊外看月亮。空气中已经有了凉意，月亮那么圆，那么大，让人有种做梦的感觉。那时我们已经交往了3个月，我跟他在一起，仍然有种做梦般的感觉。或者说，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他说父母又催他结婚了，口气很镇定很温柔。我本不是浪漫的人，他说的也不是浪漫的话，我却感动得热泪盈眶。

　　直到结婚，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一本日记揭穿真相

　　有句老话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件事很快就被现实验证了。

　　新婚之夜，送走所有客人之后，他非要跑到客厅扫地、整理东西。我想催他，又不好意思。夜里两三点的时候，他终于睡到了我身边。很好笑的是，他像平时一样有礼貌地亲亲我的额头，说，太累了，早点睡。然后自己就翻身睡了过去。床很大，我们各自裹着被子，隔得很远。我的心一下子凉了。

　　新婚蜜月，我却开始消瘦、憔悴。3个月里，我们一共在一起两次，而且他的表现似乎很勉强。我本来就对自己不自信，他这样，我更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好。但没想到，仅同房两次我居然怀孕了。当告诉他的时候，他松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还说———总算对爸妈有交代了。

　　我胡思乱想过，但一心都往浪漫的地方想，比如他从前是不是被漂亮的女孩子伤过心，甚至，他最爱的那个人是不是不在人世了，所以他特别伤心，随便就找个人搪塞他爸爸妈妈？如果是这样，也是可以原谅的吧。如果我坚持对他好，用心体贴他、照顾他，那么，日久天长归会建立起感情的吧？

　　我怀孕的反应特别重，吃什么吐什么。医生给我开了病假单，我就休息了。就在这段休假期间，我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有一天，我觉得身体不那么难受，就把家里的衣服、床褥都翻出来晒。在贮藏室的角落里，我发现一个箱子，很旧，被密码锁住了。我一个一个地把数字拼来拼去，居然把密码给拼出来了。箱子里是几件旧 衣服，一本集邮册，还有的，就是一个笔记本。

　　我翻了翻，发现是他以前的日记本，看着看着，我整个人像从天堂掉进了地狱：我的高大、帅气、被很多人称赞的老公，居然是个同性恋！

　　我的婚姻是空壳子

　　那晚，我追问他。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的怀孕，本来就让他有了不再亲近我的借口。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索性把一套铺盖转移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后来家里有了书房，他又把“阵地”转移到了书房。你问我

　　为什么不离婚？我想过，仔仔细细地想过，没想出结果来，肚子却一天比一天大了。做过母亲的人都知道，当胎动出现的时候，那种奇特的感动，让你很难做出流掉孩子的决定。

　　说起来我还蛮天真。我有时想：他日记上写的他是在初中时被成年男性引诱，才变成那样的，我能不能改变他？还有，我本来就不是多么出色，离了婚的我再上哪去找个像他这样条件的？你不知道，生活中的他，除了跟我分居之外，对我照顾得没话说：我感冒了，他端茶倒水，特别体贴。他爱花钱买衣服，对女性衣服也很有品位，别人都说我结婚后会配衣服了，其实都是他的功劳。对我的同事朋友，有来家里做客的，他亲自下厨。他烧菜特别在行。就这样，我在客厅里跟客人聊天，他已经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到了桌上。有个别年轻的小女孩跟他献殷勤，他很礼貌，但眼神、举止都没有一点暧昧，走在马路上也是目不斜视；逢年过节，他会买昂贵的保健品送给我爸爸妈妈，礼数周到；亲戚朋友有事需要帮忙，他也都能搞定。人家都说他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老公，我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虚荣心还是得到了满足。他改变了我的生活，让我成为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口中的传奇。离婚，离婚后会怎样？我不寒而栗。

　　就在这左思右想中，我们的女儿出生了。女儿真漂亮啊，几乎集中了我俩所有的优点。女儿周岁时，我第一次喝酒，结果大醉。当妈妈单独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

　　我向妈妈倒出苦水，她也哭了。但她是老派人，哭完了，还是叫我不要张扬，熬到孩子大一点再说。

　　最初的1年多，他像很多有事业的男人一样，该上班就上班，该回家就回家，加班或有应酬了，他也会打电话回来。但渐渐地，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电话越来越少。孩子2岁前，是在我爸我妈、他爸他妈那里轮着带，2岁以后就按他的意思送了全托。每天下班回家，我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我们好像是同居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在外人面前，却是恩恩爱爱、相敬如宾。

　　但我到底是个女人呀，我有正常女人的生理需求。我也试过跟他吵跟他闹，他一开始还会勉强安抚我，时间长了，就有点爱搭不理的了。我们根本连架也吵不起来。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了。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分居1年多了，我们变得像左手和右手一样熟悉。他确实是个能干的人，职位越来越高，钱赚得越来越多；我们的家越来越豪华，但我的心也越来越冷。

　　是离开还是继续

　　女儿长大了，像个小精灵。她跟我亲，跟她爸爸也亲。外人看上去，真是个美满的三口之家。周末，我们一起逛公园的时候，他和女儿都很招人注意。别人都认为我运气太好，是掉进蜜罐子了。他比我大4岁，这几年过去，我越来越老相，他倒是越来越容光焕发，倒像我比他岁数大了。

　　如果不是阿磊的出现，我们可能真的就这样过下去了。

　　阿磊是我爸的“忘年交”，也是司机，是回沪的知青子女，样子很阳光的。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说定明是冰箱里保存着的进口水果，很昂贵很漂亮，却不见得好吃；那么阿磊就是太阳下土生土长的番茄，有股很真实的香甜味道。

　　他说我看起来很忧郁。在婚前，我像很多上海女孩子一样，很清高，是不大搭理他们这 样的人的。但婚姻生活把我的想法掉了个个儿。

　　我跟他出去吃过几次饭，在路边普通的小餐馆里，碗筷有点油腻，餐巾纸很粗糙，却有种很家常、很舒服的味道。他毫无顾忌地抓我的手、亲吻我，他的拥抱强劲有力。但他向我提出进一步要求的时候，我却拒绝了。老实说，我目前还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跟他说了我的这堆事，他叫我离婚，说他娶我。

　　他一说这话，我心里就又难过又害怕。说我对定明有多深感情吧，那肯定是怨恨比爱多。只是，这几年，我穿的是名牌，住的是豪华房子，要我去跟阿磊过那种生活，我根本没有把握。而且孩子怎么办呢。激情过去后，我还是要面对漫长的生活啊。像阿磊那样的人，客观来说，除了年轻什么也没有，没什么文化，大概一辈子也就是个司机了。我爸我妈也根本不可能同意。外人更不知道怎么说。

　　我就这样陷进了两难之中。上个月，我跟阿磊在外面约会的时候，终于给我妈看见了。后来她在我面前哭，哭得我心都乱了。阿磊呢，因为我一直没跟他有实质性的进展，对我也不如以前热情了。在他的生活圈子里，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多得是。我知道，他也算真心对我，但我总不能这样让他等一辈子啊。

　　何去何从，我心如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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