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第51期：拧巴出来的刘震云

　　导语：百分之九十的人，会把一件事说成另一件事，接着说成第三件事；或把三件事说成一件事。世界的拧巴，由此而生。——刘震云

　　他的《手机》曾让人们惶惶不可终日。

　　写了《一地鸡毛》却又使自己备受打击。

　　杨澜：为什么？你受到什么打击了？

　　刘震云：我想试图通过写作把拧巴的理再拧巴回来。

　　杨澜：别人要都喜欢了呢？

　　刘震云：我得想想我出了什么问题。

　　杨澜：八年沉默爆发出二百万字的小说。

　　刘震云：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疯了，就是整个世界不会有10个人看这个书，3人会看懂。

　　杨澜：他的幽默总是令人啼笑皆非。

　　刘震云：所有的悲剧你真的经不起推敲，因为推敲的话，里边全是喜剧。

　　杨澜：拧巴的究竟是世界还是他自己？

　　杨澜：你这人就特拧巴吧。

　　刘震云：我叛徒当了这么长时间，我知道到那儿再找另外的更大的叛徒。

　　杨澜：你用了拧巴这个词，而且挺爱用这个词的，这个拧巴可以说是别扭，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些让人看起来，很驴唇不对马嘴的事情。

　　刘震云：别扭是说这个事比较别扭。而拧巴是说事背后这个理比较拧巴，这个事的别扭只能别扭一件事，但如果理想拧巴了，它就会人人事事都别扭了。

　　杨澜：你这人就特拧巴吧?

　　刘震云：这是我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是我拧巴，还是这个世界拧巴，我肯定觉得是这个世界拧巴了，但是的话，当世界把我拧巴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想试图通过写作把拧巴的理再拧巴回来，至于我拧巴回来的理是不是另外一种拧巴我觉得那是另外一回事。它会(拧巴)出来的话，会是一种喜剧，那时候我就仔细想，平时，人类到现在，包括我们中华民族到现在，就是悲剧也是凭人的，但是所有的悲剧你真的经不起推敲，因为推敲的话，里边全是喜剧。

　　悲剧与喜剧的拧巴

　　所有的悲剧都经不起推敲。悲剧之中，一地喜剧。——刘震云

　　刘震云：一九四二的话呢，就是因为一场旱灾的话呢，饿死三百万人肯定不是旱灾的问题，它当然一九四二年正在发生战争，它也不是战争的问题，奥斯维辛集中营的话，因为战争和民族歧视的话呢，被杀害了一百二十万人，和这因为一场旱灾死了三百万人，我觉得这个倒也不是特别重要，最重要的话呢是死这三百万人，对自己被饿死的这种态度，我觉得是非常重要的。我们都认为的话呢，肯定这三百万人临死的时候，肯定会悲伤会愤怒，他没有，我们河南人不这样，临死的时候，都给世界留下了最后一次幽默。特别的幽默，但是幽默的背后，好生悲凉。一人走着走着，就死了，就是在那个饿殍遍野的时候，就是人吃人不是个多么新鲜，不道德的事，后边的人把他的裤子扒下来，就用刀子要割这个肉。但是，饿得没有肉了，一刀就割到骨头了，那人马上就醒了。扭头说大哥，我还行。说你不行了，那人说你不行了，他想想了自己真不行了，转头就死了。一九四二的精髓，一定不是悲剧，而是这种幽默和喜剧这种。

　　杨澜：黑色幽默，让人哭着笑着，笑着哭着。

　　刘震云：这个逃荒的话，就是灾民逃荒穷人逃荒不奇怪，主人公的话，是一个老东家，地主都开始逃荒了，赶着一辆马车，全家的十几口人坐在马车上跟着灾民一块儿往陕西逃荒。但是的话，一路上的话呢，家人全饿死了，就剩了一个老东家，到了潼关，他有一个理，就好像刚才我们说的这个拧巴，他拧巴不过来了，

　　杨澜：为什么呢？

　　刘震云：他说我带着人从河南出去是为了活。为什么走着走着全死了。那我为什么还要逃荒。这是他最拧巴的地方，所以老东家决定我不逃荒，我要往回走，反逃荒。因为他逃了几个月荒，就是面目已经全非，成了一个老大爷了，大爷别往回走，回去就是死，他说就是想死的离家近一点，再说碰到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是另外一个主人公，也是出来逃荒，家里人全死了，她一个人趴在她母亲的尸体上在哭，这个老东家就说，女儿别哭了，身子都冷了。但是这小女孩哭得不是她母亲的哭，她说我认识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了，这老东家说，女儿叫我一声爷，咱俩就算认识了，那女儿说爷，老东家拉着这个小姑娘的手往山下走去，漫山遍野的桃花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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