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强(图片版权：《时尚先生》，摄影：邹浩川)

　　蔡国强：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视觉特效总设计。

　　8月8日那天白天，蔡国强和奥运开幕式导演组的人一起到鸟巢旁边的北顶娘娘庙祭拜。几个小时之后，那场万众瞩目的盛典就要开场。鸟巢场馆里正在进行最后关头的搜爆。这几个人好像温书完毕、等待进入考场的学子，最后的事情就是不忘在自己的口袋里带上硬币。

　　当然，人力所能控制的，已经做到了极致。蔡国强所负责的烟火和点火项目恰恰是最容易受到天气影响的环节。这个懂得用想象力和技术来控制火花的人不见得真正相信什么，但是这是中国人所习惯的一个步骤，标志着事情已经打点妥当，准备来走个过场了。

　　2个月后，蔡国强谈起这些，神色淡然。他刚刚用完简单的早饭，整个院子里还弥漫着茶香。他很自然地拒绝在录制视频时说一些既定的台词，“那都是一些观点，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赞同。”你很难想象他是如何找到这样一处闹中取静的居所。来的时候，你要穿过狭窄的胡同，经过早餐店、杂货铺，在推开红漆大门之前，还会遇到两名的哥儿在闲聊昨晚的生意。这处四合院里的影壁和竹林与外面的市井，仅仅一墙之隔。

　　他身上那件中式上衣容易让你把他想象成一个老派的士绅，而实际上，他和我们聊起了光。说话的时候，他会微闭起眼睛，使用喃喃自语的音调。

　　好玩和乱搞是他使用率极高的两个词，在这些词背后，中式的蔡国强表现得更像一个顽童。在泉州小巷里玩鞭炮，追逐火光。他的玩耍是从火药开始。1984年，他开始在自家院子里试验“用火药作画”,一次他对着难以控制的火势没有办法，奶奶顺手拿起一个擦鞋垫子扑灭了火苗。奶奶的一个动作成全了蔡国强，让他开始领悟这种难以控制的物质的性质，并最终成为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画笔。后来的无数作品，无非都是放与收之间的平衡。

　　“大脚印”显然是开幕式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之一，需要用占满整个房间的箱子来打包的草图也成了蔡国强个展上最引人注目的作品。你很难说蔡国强的天马行空来自于哪里。蔡国强五岁的女儿一直在拍摄现场，蔡国强一直用慈爱但是平等的语气和女儿说话。很难说院子里的秋千是为谁准备的，这个头发已白的男人依然还是玩心太重。在他的童年时代，他的父亲曾为他在火柴盒上画画。告诉他那些山水是他们的故乡。方寸之间，天涯万里，随我心意，这是他对画最初的理解，美，在这时候开始对他的最初浸润。

　　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人是我奶奶和毛泽东，奶奶对我的影响是要自力更生，和心胸开阔。毛泽东那个年代带给我的是蔑视权威和天马行空式的浪漫主义情怀。

　　你一走到附近我就开始心跳了，知道是你来了，我就不能集中，因为我太喜欢你了，你的高跟鞋的声音太大了，好的，你能不能去远一点呢？你能不能再坚持十分钟再过来呢？……很可爱，5岁，我的小女儿。

　　我的性格是一个矛盾体，我的作品比较绚丽、高调：爆炸，装置，虎狼，汽车……但是我平时比较寂寞，也欣赏这种寂寞感。

　　艺术家最大的困难是永远都要自己和自己下棋，享受它的快乐，又面临它的困扰。有个空白，把自己停下来。现在又要回到艺术界，对自己20几年做一个回顾。这时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而我正在享受观看自己怎么走的过程。

　　你希望它重现的事情恰恰是不可能重现的事情，艺术的意义就在于，把那些不可能、把那些消逝的东西留在自己的作品和脑海里面。它们的灵魂和精神经常会反反复复地从那些不可回来的地方被唤醒。从这个意义上说，艺术就是一个超光速的机器，让我们可以回到昨天，去年，看到百年，千年以前。

　　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艺术，我好像除了这个做得还行，除此之外都很糟糕。艺术是一个没有很大用处的东西，不能穿不能吃，它依靠的是时间和金钱、奢侈，从远古开始就是这样。

　　有人看起来有些伤感，也挺好，有人看起来咄咄逼人，也挺好，有人看起来有一点点担忧，有人看起来傻傻的，都很好。每人有每人自己的轨道。我喜欢男性像长不大的男孩子，不管他年龄有多大，做什么事情，都像儿时那样，这样很好，我很喜欢看到人这样子。 (文：孙海翔 摄影：邹浩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