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老国货为求新 飞跃专配鸡腿裤

　　主持人尹俊：说到这儿让我突然想起来你写这篇文章的一个初衷：老国货流行的假象。你怎么作为一个记者突然关心到老国货的流行？

　　田乾峰：这个选题是编辑部在一块儿碰出来的一个选题。其实这个事情最早应该是去年，2008年8月份左右，有一条新闻就说中国飞跃鞋老品牌在法国卖到50欧元。后来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之后，在网上包括很多地方很多人关注这个事情，接着《三联生活周刊》做了一个芭比手工坊与飞跃球鞋神话，做了这篇文章，做了专题，后来《北青》也做了一篇文章，关于老国货做了回顾地一下子这件事情引起很多的关注，觉得这个事情就好象是我生活的一部分，重新回到我们生活中间。

　　后来又在豆瓣网上、淘宝网上这些网站上，很多网民成立小组，追忆以前老的国货，这是之前的背景。这期我们做这个东西，是因为我们又提到梅花还有飞跃鞋，这些老国货可能现在慢慢的通过网络传播，很多人在用这种东西，我们就想去调查一下这个东西，是不是现在非常流行。

　　后来我们就根据采访，发现这几个著名的品牌，飞跃鞋、北冰洋汽水、飞鸽自行车包括梅花，各个所在的企业经营状况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理想，真正喜欢这些产品的人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多。而是像一些特殊的人群，在做一些特殊的怀旧的事情。所以，它不是一个大趋势流行。它是一小部分人在网上，包括在私下里对过去的一种追忆。

　　主持人尹俊：细心的网友在淘宝你会发现有几家店专门卖百雀羚、万紫千红，有几家人店卖得特别好，但是也就那几家，你去商店里城市人是买不到这些东西的。就这些老国货流行的现象，朱老师您了解多少？

　　朱雯珊：我也是有一些我的学生们，也都在穿这个衣服。

　　主持人尹俊：在穿啊？

　　朱雯珊：都在穿。

　　主持人尹俊：您的学生应该是搞服装设计。

　　朱雯珊：对，我们都是搞服装设计。

　　主持人尹俊：以为他们会穿什么LV、GUCCI。

　　朱雯珊：真正学服装的其实会更关注产品本身的价值，如果真的好用、真正舒适，他们从这个鞋单品看来，它是跟最近一年流行的缩腿裤、鸡腿裤非常搭配的。因为如果是O形裤或者是鸡腿裤，配旅游鞋会很蠢，因为旅游鞋相对很大，比较运动，不够轻便。而这个鞋在某种程度上配磨砂裤子，配鸡腿裤，会很合体，它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追忆，它本身的产品价值也是相当高的。

　　主持人尹俊：看来这些服装设计师设计出来的服装是给我们穿的，他们自己穿的都是老国货，他们讲究实用是吗？

　　朱雯珊：对，实用，而且他们也要追求一种新的东西。

　　主持人尹俊：他们是为了求新，而不是为了求老。咱们是怀旧，人家是为了求新。你看大街上都穿这种特别流行的牌子。

　　朱雯珊：可以说是另外一种视角的关注。

　　好看难看各执一词 共同回忆让老国货升值

　　主持人尹俊：他们关注那些东西。您作为在服装设计方面的一个专家，您觉得飞跃鞋或者是回力鞋这些老国货真的好看吗？以你的眼光来看。

　　朱雯珊：以我的眼光来看，我觉得很好看。首先它的颜色比较简单。

　　主持人尹俊：稍等一下，你说完以后我怕会干扰到我们田记者的思维。我知道田记者肯定觉得这个鞋很难看，你先从难看之处再说，我再让朱老师说好看之处。

　　田乾峰：难看是小时候最初级的想法，当时大家都没穿过耐克，觉得那是好东西，天天穿双星、飞跃觉得很普通。现在反过来，时间过去以后发现有一群人在怀旧的同时，觉得这个鞋很不错。但实际上并不是说它真的特别特别好看，但是照样还是有人喜欢。

　　主持人尹俊：你还是觉得它难看对吧？样子老土，颜色单调。

　　田乾峰：对我最大的功劳可能就是实用和怀旧这两个东西，它穿着特别舒服，很便宜、很耐用，符合老百姓的选择。

　　主持人尹俊：我也觉得它难看。既然有人说它好看，可以说好看的原因吗？

　　朱雯珊：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没有好看和难看之分，它在某种特定的环境和搭配下都可以成为好看或者是不好看的。如果你在夸一个美女，你不能说你的眼睫毛很美，她是整体给你的感觉是美的。你说你穿这一身梅花运动服再配一个回力鞋肯定是不够搭配，至少不够新潮吧。但是如果你看那个时候，我记得流行耐克鞋和山地车，我觉得是无奈之举，因为我们都要穿校服，唯一吸引异性的就是球鞋和自行车，学校里的学生。

　　主持人尹俊：学校里的学生比的就是书包和鞋子。

　　朱雯珊：和山地车。

　　主持人尹俊：因为他们只能转校服，比鞋子，比书包。所以，城里的这些孩子也挺虚荣的。

　　朱雯珊：对，你想动物也有吸引异性的需求，年轻人也有这个需求，他们唯一的空间就是鞋子和山地车。其实这个回力鞋在现在流行，是因为有一些其它产品的搭配，我想他如果穿着这身衣服，上身如果穿比较收身的，裤子比较收身，回力鞋在某种程度上颜色比较单一，白色的，而且很适合搭配。而且穿起来的确舒服，在城市里走路的时候也相对来说很轻便。还有最大的好处就是价格便宜，对年轻人来讲是比较容易流行，就跟歌一样琅琅上口，这也是很好卖的一个重大的原因。

　　主持人尹俊：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每周要刷鞋，很痛苦，现在我穿耐克、阿迪，我印象中我是没有刷过的，那时什么白粉笔、卫生纸，这个你肯定知道。

　　朱雯珊：对，是这样的。

　　主持人尹俊：洗完还要铺一层卫生纸。

　　朱雯珊：对，不然洗完就黄。

　　田乾峰：还有用牙膏去刷。

　　主持人尹俊：咱们三个人都有刷鞋的经历。

　　田乾峰：都刷过鞋。

　　主持人尹俊：你也是当时刷回力什么的？我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刷双星了。

　　朱雯珊：对，双星。

　　绿军鞋进入美国 身价飙升70多美元

　　主持人尹俊：这是80后共同的回忆。随后就已经没有这段回忆了，现在学校里的学生是比鞋子，但是他们不是比好看或者比实用，他们比价格。他们看谁的鞋子值多少钱，他们把这个鞋子已经和货币等价了。所以，我觉得也挺无奈的，现在的孩子们，跟我们过去比，我们过去就那几种鞋子可以选，价格差个几块钱，最贵的鞋子25，最便宜的可能5块钱，选择的区间就这么大，可能不会在鞋或者包上面去做比较。

　　田乾峰：包括那时同学家里有比较困难，穿当兵或者工人穿的军绿鞋。

　　主持人尹俊：绿挎包。

　　田乾峰：这个鞋在美国经过包装也是卖得特别好。当时说是美国的一个人发现之后，叫莫特斯，他到上海之后，看到这个也是劳动人民穿的鞋，回美国把它卖到75美元，在中国可能卖1美元的鞋，到美国改装加工成75美元。

　　主持人尹俊：是不是验证那句话——物以希为贵。

　　田乾峰：刚才有一个观点，当时我们穿的时候，大家都穿可能不觉得好看。现在你说的物以希为贵，什么叫时尚？所有的东西都流行了反而不时尚。大家都不穿，这个人穿着挺文艺、挺特别，没有人穿“回力”、“飞跃”的时候反而显得很特别。

　　国货流行不是主流 经济危机助长复古情绪

　　主持人尹俊：不过你现在到西部或者是一些贫穷地区的县城，这种地方你可能会看到比较多，这些鞋子还是存在的。因为现在可能地区发展的差异比较大。田记者，这种老国货为什么会重新流行，你分析过原因吗？或者为什么现在重新有一部分人被国货吸引？

　　田乾峰：这里有一个消费者的心理。我之前写稿子，我看之前的文章就有一个时装界的人说了，时尚就是人类对抗庸俗最后的做法。当时和编辑沟通，这个鞋在西部和经济不发达地区穿不叫时尚，那是无奈。

　　主持人尹俊：它是由经济的状况、购买力决定。

　　田乾峰：经济状况我买不起耐克，只能穿回力，我没有吃过红烧肉只能吃红薯，是这种心态，那不叫时尚。而在北京、上海包括南京很多地方，这些大城市反而很流行这些东西，就是因为耐克也穿过了，匡威也穿过了，所有这些名牌都穿过了，没什么，反而匡威也觉得没有飞跃质量好，那些三、四百一双，飞跃可能几十块钱还很耐用，这是反潮流，大家都穿这个，这个没什么稀罕，我穿这个反而显得很小资、很特别、很文艺，这种心理。所以网上追捧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是70年代到80年代比较年轻的人。

　　主持人尹俊：咱们这些人好像也逐渐的不年轻了。有关于咱们这些人怎么又重新对老国货产生兴趣，或者追随这些老国货。朱老师您怎么来看？

　　朱雯珊：我如果从专业的角度来讲，这是一个很自然的现象，通常经济危机的状况下。

　　主持人尹俊：我们穷了是吗？

　　田乾峰：有这个原因。

　　朱雯珊：不是只在中国出现，在法国，在其他国家，在经济危机的时候，通常人们对现实生活不满只有两种情绪可以发泄，一个是怀念过去，一个是畅想未来。你会发现怀旧和工业色彩会同时出现。现在的服装界上明显地可以看出要不然颜色非常灰暗、非常怀旧，要不然就会非常亮丽，完全是荧光色，荧光色也是今年很流行的东西，会走两个极端的。所以，怀旧不只是中国人民的情绪，是整个世界的情绪。法国人也很怀旧，法国人最典型，因为他们是贵族的没落者，他们对过去的怀念是最基本的一个很自然的事情，是一个很自然的情绪。所以，老国货可以说是一个怀旧的分支而已，它是怀旧情绪的一个表象。所以，不能说是老国货流行，应该说这种怀旧的情绪的流行。

　　主持人尹俊：是我们为了怀旧于是这些东西才被我们给重新拿出来。

　　朱雯珊：是，我们需要怀旧，时尚其实是一种生活的方式，是一种心理的欲望，是一种诉求。我经常跟我的学生说我们是合法的鸦片制作者，因为我们其实是给予人们精神营养的，所以我们的衣服成倍的增长是很正常的。在给学生讲品牌价位的时候会这么讲。如果真正是流行的衣服，必须了解人们需要什么，他想要什么情绪，他穿这个衣服觉得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

　　主持人尹俊：照你的意思，现在是不是大多数人都对现状不满意，或者对自己的经济收入不满意吗？

　　朱雯珊：我无意批评大家的情绪，我只是说大家会很自然地怀念过去，这不仅是中国的一个现象。

　　主持人尹俊：田记者你是不是也对现实不满。

　　田乾峰：她刚才说的那句话，用我同事概括的一句话比较好，采访前他说的一句话特别好，他说为什么这些东西比较流行，就是在70、80年代人中间，特别是80年代，这代人的情绪非常大，不愿意一下子成家立业，似乎这些符号，使你回忆起青年时候、少年时候、童年时候的很多记忆，他们用这种东西回望过去，可能对当下活得很累，工作压力、买房。

　　朱雯珊：现在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家里负担很重。

　　主持人尹俊：小时候作业多，课业负担重，现在生活负担很重。

　　田乾峰：想躺在一种情绪里，既然我不能反抗，就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间。

　　主持人尹俊：确实挺无奈。

　　朱雯珊：确实压力大。因为现在好像人们结婚必须有房，结婚必须有什么，一切都好像变成必须了，以前都没有那么多的欲望，现在是因为欲望多了，所以才会导致人们压力过于大。

　　主持人尹俊：买了房都在还贷款。

　　田乾峰：对，成本大了，人的渴望反而越大了，以前房价低的时候，没有想我们应该买个房什么的。反而房价越来越高，就成为一个硬性的条件，如果没有房子的话就危险了。

　　主持人尹俊：像我的同学有结婚生孩子的压力更大了，现在我看到他们都挺同情的。

　　朱雯珊：不容易。

　　主持人尹俊：这只是他们逃避现实或者回忆过去的方式，这种老国货的流行，您觉得能算是一种时尚潮流吗？

　　朱雯珊：至少不能算主流。

　　主持人尹俊：非主流。

　　朱雯珊：怀旧可以算主流，老国货的这种情况不能算是主流的一个现象，只是一部分人，在某一段时间内情绪的一种表达。

　　主持人尹俊：两位觉得这种情绪的表达会持续下去吗？还是什么时候状况好了，压力没这么大了，就把这些东西扔一边去了。

　　田乾峰：这是在特定的环境里，一定的年龄阶段的一个符号、记忆。如果等90年代成长起来的时候，他们可能有新的符号来替代这些东西。因为毕竟现在实际上是在支持或者在喜欢这些东西的人，大部分年龄段是80年代的人，他们曾经有过这样的记忆，所以喜欢老国货。如果这批人过去以后，可能有新的记忆。

　　主持人尹俊：其实咱们这一代人比较好的一点就是有共同的回忆。你说现在90年代的孩子，从小到学校里就已经大家分化了，我们那时父母收入差不多，阶层都差不多，现在可能你的爸爸是老板，我的爸爸是工人，学生自己很多时候就已经被分化了，他们可能很难找到更多共同的回忆，包括很多特别好的家庭，孩子都上国际学校。

　　田乾峰：都到国外上学。

　　主持人尹俊：所以他们再找到共同的东西，能够引起一代人共鸣的东西少了。

　　朱雯珊：其实我的学生有很多都是90后，很大程度上他们其实很孤单。

　　主持人尹俊：没有共鸣的东西。

　　朱雯珊：他们的朋友也是很少，不是像咱们那个时候很多。

　　主持人尹俊：挺残酷的。

　　田乾峰：你刚才说的没有共鸣的东西就是有一个基础在里边，为什么没有共鸣？那时我一说鞋，都有，很单一的基础。

　　主持人尹俊：家里都那几件。

　　田乾峰：我家有一个黑白电视，你家也是。现在多元化，大家选择多了，你这样，我那样，基础不一样，共鸣的东西可能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