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动物的天堂还是地狱?
来自阿尔金山的报道

    这里原本是动物的天堂，但今天这个天堂正在遭受人类的侵袭。

    坐落在新疆南部昆仑山脉的阿尔金山国家自然保护区是中国最大
的自然保护区，其面积为45000平方公里，相当于在中国各地100个保
护区面积的总和。这个位于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的高原盆地间的保护
区，也是生存环境最为险恶的保护区，当然，这种“险恶”是对人类
而言。对生活在这里的野牦牛、藏野驴、藏羚、棕熊、盘羊、北山羊
等动物来说，阿尔金山却是他们理想的栖息地。生活在这里的动物本
应是幸运的 ，就因为这里是人类无法生存的无人区。然而就在数年前，
不幸却开始降临在这些动物身上。在这片荒凉的高原上，蕴藏着诱人
的黄金，中国古代就曾有人在此开采黄金，但真正大规模的开采却是
在近几年。尽管国家对黄金的开采有着十分严格的管理制度，但如果
你深入到负责管理保护区的县一级政府时，你才能体会到对阿尔金山
金矿的管理，有多么的艰难。

    这种艰难首先来自于交通的不便，准确的说那里没有交通可言。
1998年8月来自北京和乌鲁木齐的四名记者随着一支清山队伍来到阿尔
金山，这支队伍由来自且末县的地矿局工作人员、林业部门的工作人
员，以及携带着手枪、冲锋枪的公安人员组成，他们沿着坎坷的山谷
分乘四辆越野车上到这片高原盆地，在碎石堆积的山谷中，一辆越野
车的两片钢板都被颠裂了。在这次付出了许多代价的清山活动中，收
效却十分细微。



    在清山队刚刚上到相对平缓的高原不久，迎面即碰上了拉着金矿
工人的几辆卡车，一位姓马的金矿老板也在车上，他热情地与地矿局
的同志打着招呼说：听说你们要上来，我就一直等着你们!从马老板的
身上，大家并未看出传说中“金把头”的凶狠，而是一种“欢迎前来
指导工作”的态度，但清山队前来清山的消息如此之快地传到了这蛮
荒的高原，着实令人吃惊。



    这次清山的原因是因为有消息透露说山上已有近万人在采金，而
且末县地矿部门只批准了1000人。由于汽车燃料不足等问题，清山队
未能深入到更多的金矿中实地了解情况，而是就近来到一个小金矿做
了一些咨询式的调查，调查结果是消息与实际情况有很大出入，于是
清山队活动即告结束了，其收获是公安人员从途中遇见的矿工那里收
到了一共数百元的暂住费。



    对金矿管理的另一难度在于主管部门无法控制实际的进山人数，
采金者从四面八方进入采金地点，事先并不向主管部门通报，因此金
矿的真正状况主管部门也难以知晓。久有传说，金矿中的治安问题和
枪械问题十分严重。在且末清山队即将结束清山时，途中遇见一位“
独行者”，他是从若羌县某金矿逃出来的，因为他不堪金矿老板的压
榨，他要走回他的老家青海循化。而此刻他所处的位置到他的老家乘
卡车需8天时间，他身上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对家乡的无限思念。他很
清楚他活着走出这个荒原的可能性极小，但他的回答是“死而无憾”
。后来清山队让且末的一个金矿暂且收留了他。



    在阿尔金山的荒原上似乎生命变得无足轻重了，据那位姓马的金
矿老板说：今年山上又死了100多人。也许因为自己生命的渺小，这些
淘金者也就无视起野生动物的生命来。



    阿尔金山保护区在且末县只挂了一个角，它的大部分坐落在若羌
县境内。这两县都有众多的淘金者在山上开采黄金。公平地说，至少
在且末一边，金矿是建在保护区以外的。但是对动物而言，它们并不
知道保护区的界线在哪里，更不知道危险的存在，于是众多的藏羚死
于淘金者和偷猎者的枪口之下，仅仅是为了吃肉或一点羊绒，藏羚生
存的权力就被剥夺了。在许多时候，淘金者和偷猎者是画等号的，但
也有“职业”的偷猎者，这些“职业偷猎者”是真正的恐怖分子，他
们能在短时间内猎杀成群的野生动物。他们无视猎人基本的道德准则
，无论雌雄、老幼一律杀绝。就在1998年4月，媒体披露了一次惨无人
道的屠杀，400只正在哺乳期和孕期的母羚被偷猎者枪杀，失去母亲的
小羚羊也无法幸免一死。用且末地矿局一位局长的话说：“淘金者和
偷猎者是阿尔金山野生动物最大的天敌!”



    新疆的环保和野生动物保护部门，为保护野生动物做出了不懈的
努力。就在去阿尔金山前不久，记者采访了位于吉木萨尔县的“新疆
野马繁殖研究中心”，亲眼目睹了在中心主任原洪带领下，在艰苦的
创业环境中，中心工作人员为保护野马种群的繁育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请看本刊相关报道)。“野马中心”有幸建在距城市不远的地方，容易
引起世人的关注，而在远离都市的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状况就不一
样了。这里的执法力度和执法队伍建设都令人担忧。据悉，1996年曾
有新华社记者撰写内参，披露了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某执法人员，在
劫获了偷猎者的数千张羚羊皮后，私自盗卖了这些羊皮，而所得钱款
下落不明。这么大的违法事件结果是不了了之，而该人员至今仍担负
着“保护野生动物”的重任。

    用贫穷来解释阿尔金山存在的偷猎行为是无法自圆其说的。据且
末县的地矿部门人士介绍，同样贫穷的、生活在阿尔金山海拔稍低处
的维吾尔族牧民，由于深知有“野生动物保护法”就极少有人偷猎野
生动物，可见法律的普及与对金矿人员的管理，以及加大执法力度，
才是保护野生动物最好出路。



    事实上金矿并未给地方财政带来很高的收入，且末县只从金矿中
收取了有限的资源使用费和矿工的暂住费，而黄金的巨大利润流入了
“金老板”的腰包。个人行为的黄金开采是破坏性的，它使阿尔金山
伤痕累累，植被破坏，水土流失。相反且末县从政府行为的石油开采
中，每年获得了6000万的财政收入，在联合国与石油部门的帮助下，
且末在短时间内就变成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小城——宽阔的马路、现代
化的医院与学校、妇女就业计划、棉花基地、良种牛繁育基地、旅游
业的兴起，等等这一切都把且末县推向了经济高速发展的轨道。



    阿尔金山是野生动物的天堂还是野生动物的地狱?这一问题的答案
取决于政府部门对野生动物的保护力度和人类对生命的态度。





    保护区外的单位和个人进入保护区，应经保护区管理机构批准。



    经批准进入保护区的单位和个人，应遵守保护区的各项规章制度
，接受保护区管理机构的统一管理。禁止在保护区内擅自进行砍伐、
狩猎、捕捞、采集、开矿、采石。严禁进行其它可能造成保护区景观
和自然资源破坏的活动。 



    ——摘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自然保护区管理条例》第十一条



    评说：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的管理难度在于面积庞大，进山人数
难以控制。但有难度并不意味着法律在这里可以形同虚设，执法部门
在现有情况下是否已尽了全力?



    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



    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位于新疆东南部若羌县和且末县境内，总面
积45000平方公里，平均海拔4500米。1985年3月经国务院批准，阿尔
金山自然保护区被列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护区内有有蹄类动物11
种，大部分属于国家保护的珍稀物种，其中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
有藏野驴、野骆驼、野牦牛、藏羚、盘羊。此外，还有食肉动物雪豹
、棕熊、猞猁等。保护区内有鸟类31种，属国家一级保护的有黑颈鹤
、藏雪鸡；属二级保护的鸟类有12种。保护区内高等植物种类不少于
280种。



    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分绝对保护区和相对保护区。其中西部的绝
对保护区只允许开展科学考察和登山运动。东北部的相对保护区内人
类活动较多，有放牧活动，辟有放牧区、狩猎区和旅游活动点。在狩
猎区可猎取限种限量的野生动物，这主要是为国际狩猎旅游开辟的。



    据不完全统计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现有长住牧民300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