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天鹅的历程

    文●李飞

    在北京石景山区校园的那间斗室里，我赤膊躺在自己
的床上，手里捧着一本《新疆博闻》。从那时起，我知道
在遥远的新疆，在幽邃的天山深处，有一个美丽的天鹅湖，
那洁白舒展的天鹅羽翼，那蓝天碧水间的长空掠影便夜夜
在我梦里徘徊……

    真的连做梦也想不到，我如今居然站在了新疆伊犁哈
萨克自治州首府——伊宁市的大街上。明天，我决定从这
里出发去寻找魂牵梦绕的天鹅湖。

    “怎么还不出发?”

    从地图上看，天鹅湖位于天山深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
的沼泽地带，于是这个富有乐感、美丽动听的草原名字也
便赋予了天鹅湖。据资料介绍，巴音布鲁克天鹅湖属巴音
郭楞蒙古自治州和静县管辖，面积约有1000平方公里，现
已成立自然保护区。主要保护大天鹅、小天鹅和疣鼻天鹅
、马鹿等动物和它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天鹅保护区是全国
8个鸟类保护区之一，也是全国鸟类环志点(给鸟类戴上环
形科学仪器进行科学考察的中心点)，除观赏游览外，还
具有重要的科研价值，在国际上有一定的影响。

    清晨8点，我来到伊宁市长途汽站。一个叫阿娜尔的
女售票员告诉我：巴音布鲁克处在穿越天山的唯一通道—
—独库公路(独山子到库车)上，从北疆到南疆去的汽车都
经过那里。10点钟，汽车开出了车站。我满以为奔赴天鹅
湖的征程已经开始，不料，汽车在市区大街上走走停停，
沿街拉客。一个小时后，汽车非但没开出市区，反倒在一
个私人汽车站停了下来。司机阿尔斯兰不知去向，那些维
族旅客谈笑自若，似乎并不着急。在北京习惯了快节奏生
活的我却焦躁不安：300公里的路程，天黑之前能不能到
达?怎么还不出发!

    什么时候到达

    下午1点，车终于开出了汽车站。

    我们沿着伊犁河的三大支流之一——巩乃斯河逆流东
进。直到半夜12点，汽车进入一条深邃、狭窄、幽长的山
谷。渐渐地，汽车爬出山谷，开始在巩乃斯山腰盘旋，一
边是高山绝壁，一边是深谷悬崖，忽里忽外，左突右进，
更加之夜色如幕，松林如涛，真叫人毛骨悚然!

    我躺在车厢后部的长椅上，抬头透过车窗可以仰望满
天繁星。车在峻岭间飞驰，群山潜移暗转，只有星星是永
恒的，这正如人之与历史，身之与宇宙。一下子，我的心
变得开阔起来，北京城里的喧嚣在脑海里彻底被湮没了…
…

    汽车绕了一座又一座山，巴音布鲁克什么时候到达?

    找到一间木匠屋

    夜里两点半，我终于来到了巴音布鲁克镇。夜色深沉，
我独自走在这天山深处的小镇上，远处是黑乎乎的山静静
矗立，近处虫吟狗吠，偶尔有一群喝得东倒西歪的人伴着
“得得”的马蹄声从身边冲过。脚下是崎岖不平的石子路，
头上是眨着眼睛的星星，好像在挤眉弄眼的询问我今夜如
何安身。距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镇上所有的旅馆都满了，
想到传言中蒙古人的剽悍、粗暴以及令人担心的治安状况，
我心中充满了恐惧……

    远处，还有一家亮着灯。

    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匆匆走过去敲门，问是
否可以借宿一晚，主人是个汉族小伙子，甘肃武威人，很
热情。他指着屋里的一张床说：“你看，我们夫妻和孩子
睡这儿实在没有地方了。”

    “还有没有闲屋子，凑合半夜就成。”我已经身处绝
境了。

    “后边倒是有间木匠屋，可堆的都是木料，也没有床，
行吗?”

    “行!准行，我在哪儿都能睡。”终于有点着落，我
惊喜万分。

    穿过高高低低的木料堆，他领我来到一间小屋门前。
打开门锁，一股霉味、木料味、油漆味冲了出来。没有灯，
他摸黑帮我把木料挪开，把两扇快做好的门板放倒，算是
床。他又抱来一床被子，枕头用方木和衣服代替。

    小伙子要走了我的身份证以备有人查房，“真不好意
思，在这种屋子过夜，委屈您了。”说完“咣当”一声，
把我锁在这间无限黑暗的小屋里。

    就在这一刹那，我有一种被人囚禁的感觉，甚至生命
和命运也已被那把大铁锁控制。人对人的信任立刻成为两
颗心的直面相对。“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吸了一口锯
末味，我对自己说。

    “天鹅湖在哪里?”

    疲劳让我很快进入梦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告别
了善良的小伙子，我便继续向梦中的天鹅湖进发。

    首先来到小镇上的天鹅保护区管理处。这里的人向我
介绍说：天鹅湖距小镇有30公里，位于尤尔都斯山间盆地，
盆地地势平坦，平均海拔2500米，但小溪、涌泉无数，因
而形成千余平方公里的高山湖沼，数万只天鹅仙子便在这
环境幽静、水草丰盛之地安家落户、繁衍生息。

    在管理处，我还看到了天鹅的生活照：美丽温顺的大
天鹅长空展翅，优雅多姿的小天鹅凌波戏水，活泼可爱的
疣鼻天鹅衔泥筑巢……一幅幅精彩、逼真的大照片真让人
爱不释手。梦里追寻的天鹅呀，我终于要找到你们了!

    不过，管理处的同志又说，由于人们对生态环境的不
断破坏，天鹅越来越向沼泽深入迁移，加上它们只有早晨
一段时间活动频繁，所以人们见到天鹅的机会就越来越少
了。下午，我花100块钱租了辆吉普车便出发了。

    从小镇向南，绕过一个山弯，眼界顿时豁然开朗，这
里是一望无垠的高山草原，草虽不太高，但绿如翡翠，红
、黄、蓝、白各色野花点缀其间，香飘四野。不远处，海
拔2500多米的雪峰已不再高不可攀。仿佛迈几大步就可登
临绝顶，朵朵白云就在身边萦绕，似乎伸手可及，甚至许
多已经被我踩在脚下。这里并不见马匹牛羊，只有蓝天、
白云、青山、碧草，此四种自然物变幻无穷、色彩斑斓而
和谐地融合在一起，晶莹、清凉、甘冽的溪水汩汩作响，
更衬出宇宙的静谧，置身于这让人心醉的地方，真想躺下
来睡上一觉，并且永远地睡下去。

    吉普车在草原上沿着车辙向前进。行不到半个小时，
天空忽然落下雨丝，风云变幻正是这里天气的魅力，此时，
眼前竟挂起一道巨大的彩虹，如银桥卧波，似彩练当空，
我当下停车，趴在草原上端起相机“啪啪”一阵猛拍。

    虽说细雨如丝，天空却依旧响晴如初。吉普车朝一个
高坡上的砖塔开去，维族向导告诉我：天鹅湖到了，那是
望塔!

    到了!夜夜梦里追寻的地方终于到了!我迫不及待，一
口气跑上了30几米高的望塔，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这是一
望无际的沼泽地，大大小小的湖泊像颗颗熠熠闪光的珍珠
镶嵌在这巨大的绿色绒毯上，湖里青山白云的倒影与天空
交相辉映，恍如一块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石。

    “天鹅在哪里?”我问向导，

    “在这边”向导把望远镜转向一块大湖。

    在这碧波荡漾的水面上，有鸣声婉转的百灵、兀立一
隅的雄鹰，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可爱的生灵，当然，更
多的是天鹅，它们成群结队，时隐时现，有的觅食，有的
嬉戏，姿态典雅优美，悠然闲适……

    梦里天鹅，我的湖中仙子，我终于看到了你的圣洁容
颜!

    天鹅湖，我梦中追寻的世间瑶池，真的愿做天鹅湖的
保护神，和你终生为伴，猛然间，我的灵魂仿佛超脱了，
若有一天，长眠于此，永远和这些美丽的天鹅仙子在一起
相依相偎，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