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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99/03/05 首页>新旅人>媒体放送>《中国旅游》  

        寻访克里雅人
    
        文●吴宝丽摄影●吴宝丽吕仁舟邱磊
    
        1896年1月,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沿着克里雅河追
    寻到它在沙漠的尽头,他想知道,那最后的几滴水挣扎到
    哪里为止……
    
        斯文·赫定沿着古木参天的河岸,一直向塔克拉玛干
    深处走去。他发现,这里不仅有成群的野骆驼在奔跑,而
    且也是大群野猪的乐园,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竟有一个牧
    民群落在这里生生息息。
    
        这是一个风景如画的沙漠绿洲,维语叫达里雅博依,
    汉译是“大河沿”。这里的居民虽是维吾尔族,但人们习
    惯地称之为“克里雅人”。
    
        夏秋之交,我们开始了对克里雅人的寻访。
    
        从于田县城出发,在宽阔的林荫大道上行驶不久,我
    们就折上了克里雅河东岸坑坑洼洼的土路。这种路况除了
    被称为沙漠巡洋舰的丰田越野车,其他车辆很难进入。虽
    然在很长的一段行程内看不到一丝人烟,但沙漠中的风景
    并不使旅行显得单调。巨大的、氤氲在沙雾中的朝阳在我
    们左侧连绵起伏的沙丘上跳跃追赶,我们的右侧就是清澈
    如碧、蜿蜒如带的克里雅河。河床上如云絮般散落的羊群,
    苇丛中旁若无人静静穿越的驼队,让人始终处于惊喜和赞
    叹之中。
    
        据了解,近百年中,历史并未因斯文·赫定的记述而
    在这里喧嚣起来。“河沿”上的民族始终离群索居,被外
    界称作沙漠里的“原始部落”。
    
        1959年政府派人找到他们,建立“大河沿”村;“文
    革”中,他们再次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1989年,新疆自治区领导到“大河沿”视察,改村设
    乡,建立学校,培训医护人员和兽医,解决用电、用水,
    开办邮政和信用社,“大河沿”桃花园式的生活方式开始
    被现代文明所渗透,有关报道还引来趋之若鹜的中外观光
    客,事实上,今天的“克里雅人”已不再“原始”。
    
        在汽车里程表显示的90公里处高地上,我们看到了第
    一户人家。男女主人早早就出去放羊了,两个漂亮的女孩
    子把我们引进屋内歇息,然后,她们就靠在门口安静地站
    着,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透出一种对外界的渴望。大女孩
    已经16岁,只上过一年学,而10岁的妹妹还从末踏进过校
    园的门。地刚刚扫过,炕上的羊毡还洒了水,简陋的房屋
    显得很整洁。四间房都是相通的,格局是一个汉字的“田”。
    外墙和内墙用胡杨树干围成,上面抹着薄薄的泥巴,屋顶
    则覆着一层苇草,四处都透着光亮。据了解,“大河沿”
    人以游牧为主,“家”大体如此,每户都有三四个这样的
    居所。
    
        继续行驶了一二十公里,又一所房子才出现。一位拄
    着拐杖、鹤发童颜的老汉站在房前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
    身后是他的一群子孙。老汉名字叫麦特库那·上盖,意即
    “骆驼”。他像许多生活在沙漠中的老人一样,年龄都是
    从懂事起数着四季加过来的,“骆驼”至少在这片家园守
    望了80多年,对这些信马由缰的牧人来说,时空的记忆并
    不那么重要。
    
        当克里雅河的水流得越来越少直至消失,我们终于到
    达了“大河沿”的中心区——乡政府所在地。这里距于田
    县城大约240公里,我们却行驶了六七个小时。这里相对
    集中了一二十户人家。正是薄暮时分,屋顶上寥寥跃起几
    屡炊烟。村口驻扎着从于田县城来贩瓜的一家人。他们共
    带来了2000个瓜,按正常计算,每个瓜可卖2元钱,除去
    运费和买瓜的钱,还能赚一二千元。商人的出现,说明这
    里与外界已有了较密切的联系。戴着黑皮帽子、一脸清癯
    的乡长在家门口把乡干部们一一介绍给我们,他们清一色
    地穿着土、灰色的中山装,服饰显示出与潮流的差距。我
    们对“大河沿”人的文化生活非常感兴趣,便仔细地向电
    影放映员询问起来,他告诉我们,他每年要放十几场电影,
    去年放映机坏了没修好,有一年多没再放电影。虽然上级
    给乡里买了柴油发电机,配了电视,还给乡里安装了电视
    插转台,但发一次电要用好几百元的柴油,所以电视就成
    了聋子的耳朵。但乡长说,这里的生活并不乏味,他们经
    常组织一些活动,前一晚的国庆联欢就有700多人赶来参
    加。
    
        学校是文明的传播地。趁天还未黑,我们要求去学校
    看一看。学校坐落在村西,是1989年由自治区拨款修建的。
    正好国庆节放假,学生都离校回家了,但校长和老师都在,
    他们大都是外乡人,只有一年中的寒暑两个长假才能返家
    探望。我们走进4个年轻女教师的宿舍,在光线暗淡的小
    屋中,依稀可辨墙上的明星海报,桌上的花瓶里边插的是
    她们自己采来的野花和芦苇。她们都毕业于和田地区师专,
    大方地用汉语为我们做着介绍:学校现有学生120名,是
    8年义务教育的寄宿制学校。我们想让她们唱支维族民歌,
    她们却不自觉地哼起了电视剧《孽债》中凄婉的插曲,表
    达了她们对亲人的思念之情。
    
        “大河沿”乡只有一处破旧的招待所,根本无法留宿,
    所以来访客人大多被安排住在牧民家中。“大河沿”人虽
    少与外界有联络,但却格外热情好客。他们会拿出家中最
    好的食物来招待客人,如有要求,他们还会举行篝火晚会,
    通宵达旦狂舞欢歌,客人视情况给一些费用就可以了,他
    们从不计较。
    
        我们的晚饭设在乡长家里,乡长的家是一所伊斯兰风
    格的建筑,高大漂亮,已脱离了游牧民族的简陋。乡长乘
    飞机到过乌鲁木齐、喀什很多地区,是乡里最见多识广的
    人。他专门为我们的到来杀了羊,做出了鲜美的羊汤和肉
    饼。只是茶水有些咸涩,一问才知,除了洪水期可以喝到
    河里的甜水外,平时人畜饮用的都是咸苦的渗坑水,特别
    是这些年上游围垦用水量大,克里雅河水的行程已越来越
    短。
    
        吃饭的当日,乡长收到了一份结婚“请帖”。“请帖”
    是从报纸的边角撕下的一小片纸条,发出的日期已在7天
    前,是由村民一户一户传递过来的。我不敢肯定“大河沿”
    的面积是不是全国乡镇之最,但它南北相距达500多公里,
    如果从南到北发出一个通知,至少半个多月以后才能到达。
    在政府管辖还没有触及这里的时候,牧民们全靠骆驼和毛
    驴来运输他们所需的生活用品,到于田县城至少要走8天。
    现在他们有了部队赠送的大卡车,可以定期到县城去赶集。
    他们卖掉柴禾和羊皮,换回珍贵的茶和盐。
    
        在这种艰难的生存环境中,“大河沿”人依旧故土难
    离。听乡长说,为了让牧民过上更好的日子,政府曾希望
    他们迁到条件较好的农村去定居,但谁也不愿意。理由是:
    这里的牧畜夏秋以胡杨嫩枝为食,冬春啃干芦苇,不习惯
    吃杂草;如果把它们带到外面水草丰盛的地方,反而难以
    成活。人何尝不是如此。
    
        当晚我们就睡在乡长家的土炕上,被褥很干燥、清洁,
    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讲究卫生是维族人的传统。
    
        次日清晨,在一片金色的霞光中,我们拜访了喀斯木
    ·阿洪妹妹的家。喀斯木的妻子带母亲到县城看病去了,
    他便带着孩子住到了妹妹家,妹妹要照顾几个孩子和只有
    1岁的小儿子,姐姐就过来帮忙做家务,现在她正忙着做
    早饭。
    
        “大河沿”人不吃蔬菜和瓜果,除了肉食外,最通常
    的食物就是库麦食,即烤炭饼。喀斯木·阿洪的姐姐做的
    正是这样的炭饼。屋子中央一个凹下去的长方形的浅坑就
    是灶台,里面放着干净的沙子,然后点燃干树枝将沙子烧
    热,再将饼放入,用沙子盖严,大约半小时后,炭饼就烤
    熟了,同时,放在沙子旁边的铜壶里的水也烧开了。
    
        男人们通常在这个时候把羊放出去,然后再回来吃饭。
    我们同喀斯木一起来到了他的羊圈,他和妹夫合养了150
    只山羊。喀斯木熟练地把木棍掰开投到羊身上,向我们介
    绍每只羊的大小和售价。这里人放牧很简单,把羊群往草
    场一放,半个月不用赶回,而且从不会丢失。他们也从不
    用鞭子,喀斯木说:“羊不听话,我就抓住它。”
    
        日上三竿,我们把羊群赶到水井边的水槽饮水。喀斯
    木家的井是全乡少有的几口甜水井之一。所谓的井不过是
    一个沙坑,喀斯木的妹夫告诉我们,几年前,只要挖上一
    米半米就可以出水,现在则要挖上三四米。井里的水很少,
    人只能用水桶在独木梯上爬上爬下地往上提水,如果改为
    较省力的吊桶,打上来的水会有半桶是沙子。
    
        把羊放走,吃了喀斯木姐姐烤制的香喷喷的炭饼,我
    们起身告别,喀斯木和家里的男人左手置于胸前微微向我
    们弯下腰,喀斯木的小外甥快乐地挥着小手,在姑姑怀中
    口齿不清地喊着“好西”(再见),他们久久微笑着站在
    房前的高地上注视着我们离去。高高升起的太阳,将他们
    的身影勾勒出一层金辉。
    
        走出“大河沿”,我们在高地上回望,这个静谧、祥
    和的小村庄那么和谐地躺在沙漠中,我想:“大河沿”人
    属于自然,他们是自然的孩子,喜欢湛蓝的天空,熟悉广
    阔的沙漠;他们自由自在而与世无争,他们保留传统但不
    拒绝更新,他们正在告别封闭和落后,走向开放和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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