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文学
  历史告诉我，这一带即使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时期，
也是战争频仍，不知道嘉峪关可曾听到多少征夫、思妇的
诉说?

嘉峪关情思

喻光韶

  飞机在河西走廊上空飞奔，目的地是万里长城的——
西嘉峪关。
  
  我这人也许是多愁善感，还没有见到关隘，就东想西
想的。先想起那年从长城的东头山海关走进辽西走廊时折
腾过我的那首诗：“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
梦，不得到辽西。”丈夫远戍辽西，久未归来，在家独守
的妻子只有在梦中与他相见；请把黄莺吆开吧，别让它早
早啼叫，惊扰妻子的美梦。多有情趣，又多么揪人心肠!

  而今我来嘉峪关，历史告诉我，这一带即使秦皇汉
武、唐宗宋祖时期，也是战争频仍，不知道嘉峪关可曾听
到多少征夫、思妇的诉说?

  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当政后，采取“高筑墙，广积
粮，缓称王”的治国方针，号令天下大修长城以防蒙古和
女真的侵扰，嘉峪关就在这时修筑的，因在嘉峪山西麓，
故名。

  漠风习习，驼铃悠悠，于今600多年了。那周长700多
米、总面积33500平方米的关隘，依旧巍然屹立。当美国
宇航员从月球上遥望地球，看到我们的长城时，与长城相
互依傍的嘉峪关，可能作为一颗星点映入他的视线吧!

  我们登上关楼，但见关城为正方形，设内城、外城、瓮
城，城东、城西各有一道高达三层的城楼——光化门和柔
远门，飞阔凌空，遥相对峙。城的四角各有一座“角”，
南北城墙中段各修一座“敌楼”。城楼上挂着巨幅匾额：
“长城主宰”，城外百余米处立有巨碑，上书“天下雄
关”。

  一派宏伟沉毅的气势。

  我们凭栏纵目，祁连山遥遥南望；万里长城悄然东
走；西边，过敦煌不远，便是千古沉吟、旅人断肠的阳
关、玉门关了。

  蓦然间，一队拥有10多头骆驼的运输队驮着货物，从
长城古道那边过来，悠悠然越过关门前，向西而去。我们
南方人很少见到骆驼，今日见了很感奇异。仔细看来，骆
驼们状若由几种动物部件组合而成：袋鼠头，恐龙脖，象
腹，驴尾，马腿，唯背上的驼峰自成一格，一副敦厚老
实、负重致远的模样。它们的出现，给嘉峪关和长城添了
生气，让旅人生发遐想。
    当年张骞出使西域、路经此地时，一行的给养少不了
骆驼运送吧?大将军卫青驰骋河西走廊时，十万大军的■
重运输，有赖于骆驼效力吧?漫漫丝路上，骆驼们曾经跨越
多少艰辛、留下多少蹄痕?它们是沙漠之舟，也是文明的载
体，历史的书写者。当今，古西域境的现代化交通已相当
发达，可它们还在奔忙，难道要忙到沙漠退却、地老天荒?

  历史上，多少人中原逐鹿，逐老了青春，而这同时又
有多少人戍守西域、捍卫中原这匹鹿子而从青春戍到白发?
征惯战、曾为汉朝立下赫赫战功的班超就是其一。他在西
域活动30多年，保护了西域各族的安全，保证了丝绸之路
的畅通，班白之年还留在西域而没有回到京都洛阳或故乡
扶风安陵，他致书皇上央求道：“臣不敢望酒泉郡，但愿
能回玉门关。”酒泉在嘉峪关以东20多公里，离京城近
些，玉门关则在嘉峪关以西300多公里。难怪诗人苦吟：
“将军白发征夫泪”、“古来征战几人回”、“万里长征
人未还”……

  在嘉峪关进餐时，主人端出一盘水果，圆圆的十来
颗，告知是“李广杏”。也许是主人怕我们没回过神来，
又补充说：“就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话出《滕王阁
序》)的那位李广。传说汉代“飞将军”李广在这里打仗时
植过杏树，后人怀念他，便把这里的杏子称为“李广”。
李广曾同匈奴打仗70多次，功勋卓著，但未得到应有的封
偿，甚至被迫自刎于沙场。

  李广杏甜中带苦，我们边品尝又边谈起李陵碑。因为
李陵乃李广的孙子，是汉之名将，又是我国五言诗的始
祖，而李陵碑就在嘉峪关外不远。人们既然立碑，当然也
就寄托了情。

  汉武帝天汉二年，李陵带领五千人马抗击匈奴于长城
之外。最初获得斩将搴旗、追奔逐北的胜利。但因汉军五
个将领未按期到达支援，而匈奴参战者是骑兵十万，李陵
孤军终因寡不敌众，死伤殆尽，投降了匈奴，欲伺机另立
功勋报效汉朝。然而，汉武帝惨杀了他的老母和妻子，他
“计未从而骨肉受刑”，“顾国家于我已矣”。他的好友、
曾被留在匈奴牧羊19年的苏武劝他回归汉朝，他没有回。
他在《答苏武书》中声泪俱下地表白心事，咎汉负功，谓
“生为别世之人，死作异域之鬼，长与足下生死辞矣!”
这封答苏武书，被收入《古文观止》，论者以为“文情感
愤壮烈，几于动风雨而泣鬼神。”我儿时读过，至今犹能
呗诵。惜乎时间匆忙，未能到李陵碑前观摩。

  偌大的嘉峪关，建关工程需要多少多少砖块?我们在其
西瓮城门的檐台上看见孤零零地放着一块砖，据介绍那是
整个建关工程完工后，剩余的唯一一块砖。古人建关的智
慧，计划用料的精确，令人赞叹。

  啊，嘉峪关，你是智慧、劳动的结晶，历史、文化的积
淀，也是人世悲欢、苦乐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