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在清水黄河

    文、图/马达开

    4 月底的一天，我和朋友夜行在兰州的黄河边，他告
诉我，甘南玛曲高原上的黄河甘美而清澈，号称黄河第一
湾。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是个环保主义者，走遍了山
东、河南、陕西、内蒙和甘肃兰州的黄河，所见尽是浑水
滔滔，清水黄河一直是我的梦想，我决定到玛曲走一趟，
顺路还可拜访一下甘南大名鼎鼎的拉卜楞寺。

    第二天，我只带了毛巾和照相机便登上了南上高原的
汽车。车内旅客大多是穆斯林，男的戴着白帽，妇女们都
披着黑头巾。游者打扮的只有我和一个大鼻子老外。坐在
我身后的是一位披着紫红袍的和尚，满身的酥油味顺着风
向我阵阵扑来，令我心神不定。车过临夏我终于抵挡不住
这“酥油”的诱惑，转过身和他聊了起来。他将藏语、川
言和普通话掺和在一起，磕磕绊绊地告诉我：他来自四川
阿坝的德尼禅寺，名叫谦热，这次来兰州化缘，现取道拉
卜楞回阿坝。就像我对他感兴趣一样，他对我也充满好奇
，问了我的工作、地址、旅程和感受，并再三询问我是否
去阿坝——如果去就一定要到寺院找他。在他的多番叮嘱
下，我真有些蠢蠢欲动了。          

    拉卜楞寺位于夏河镇，是甘南最大的寺庙和佛教学院
，每天都有大批来自甘肃、四川和青海的藏民信徒来此朝
拜、转佛。红、黄、白相间的经堂、大殿、僧舍和佛塔一
座连着一座密密地排列在狭长的金色山谷中，雄伟、庄重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众多游荡在寺庙周围的和尚，高高矮
矮，年长年幼，满眼的紫红色透出拉卜楞繁旺的香火和至
高的地位。    

    晚上，在离拉卜楞不远的格桑草原度假区老板的帐房
里，我一边吃着手扒羊、喝着青稞酒，一边听老板讲几年
前班禅大师在世时，他在北京东交民巷当个体户的经历。

    度假区的东面是一个方圆几公里的淡水湖，湖面上栖
息着大量的黄鸭和鸬鹚。藏民信仰宗教，从不伤害鱼类和
鸟类，这片湖面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它们的安乐窝，每到冬
季都有大量的天鹅、大雁和白鹭来此越冬。

    第二天，我到达甘南藏族自治州的首府——合作。一
下车，只见穿着各色藏袍的藏民或蹲或立，或坐或卧地拥
挤在汽车站的大院里，纷乱嘈杂，我这才意识到这已是藏
区了。在八一宾馆稍适一夜，第二天早七点我坐上老式“
驼铃”牌大客车，在雨中沿路况极佳的甘川公路（甘肃—
—四川，亦叫甘阿公路：甘肃——阿坝）继续南行，过藏
风极浓的小镇博拉、阿木去乎经碌曲到达甘川交界的郎木
寺。路过的每个村庄都能见到一个近十米高的白色佛塔立
在村头，非常醒目，这是藏民日常朝拜、转佛的地方。由
郎木寺向东可达甘肃的迭郎，向南可达四川的诺尔盖和成
都。我们向西冲上土路直奔玛曲的门户——西倾山。

    时间已到中午，天还阴冷地掉着小雨。山下小雨山上
雪，随着海拔的升高，路两旁的山峰渐渐被积雪染白，空
气也更加寒冷。车内坐满了藏民，我被浓烈的酥油味包围
着，躲也躲不掉，好在酥油比尼古丁强百倍，闻得再多也
无损于身体，我自我安慰着。客车在泥泞的山道上颠簸着
进入了大山的腹地，高原的山光秃而厚实，只长草不长树
!雪峰下尽是青黑色的山坡。雨不知不觉停了，强烈的阳
光撕开乌云照射到雪峰上，眩目、刺眼。乌云散去，蓝天、
白云、雪峰、草地顿时碧透在我们的眼前，清纯至极。这
正是我梦想中的高原!我兴奋不已，打开车窗，一股清澈
的潮气扑面而来，我猛吸了几口。身临其境，不止我这个
初来乍到的游者，就连车内常年奔波于此的藏族朋友也被
西倾山此时屹立的风光打动，定眸于窗外。车内一片寂静
，良久，人们才从景色中解脱出来，高兴地谈笑，心情像
车外的阳光一样灿烂、明媚。

    翻过山脊，远远地看见一条玉带蜿蜒在平坦的大地，
我想这就是黄河了。车子飞驰着驶出西倾山，一座红色高
大的牌楼竖立在公路上，“天下黄河第一湾”七个遒劲的
大字赫然题于匾上。穿过牌楼，目的地玛曲县城就尽在眼
前了。

    玛曲地处青藏高原的东部，海拔三千多米，是甘肃省
最西南的一个县。它的东南是高原牧场，连接着川北松潘
草地；西面是跨越甘肃和青海两省的阿尼玛卿山；北面是
西倾山。县城很小，地势平坦，只有两条呈“T”字型的
街道，长度加在一起也不到两公里。宾馆、饭店、商店、
车站以及政府机关、学校都排列在道路两侧，丁字口是城
中心，聚集着各地的藏民，他们在这里买卖虫草、毛皮和
其他生活用品。许多老年藏民在阳光下席地而坐，相互聊
天打发时光。我住进县医药公司新办的雪城宾馆，房间内
部经过了简单的装修，铺上了地毯，很干净。宾馆正在办
理卫星电视接收手续，暂时只能收到中央电视台第一套节
目。对我来讲只要能看到天气预报就已经足够了。所有玛
曲的宾馆和招待所都没有浴室，解决洗澡问题只有到街上
的“清真淋浴”了。在玛曲，清真餐馆最多，经营当地新
鲜的手扒羊和各种炒菜。此外还有几家小小的藏家饭馆和
一家川菜馆。当地气候寒冷不产蔬菜，青菜大都是从兰州
等地运来，价格不菲，但饭馆里的菜量很足。到了晚上，
各饭店内的卡拉OK竞相开张，生意兴隆，当地人能歌善饮，
“青藏高原”那优美的旋律时时回荡在小小的玛曲，不到
12点决不罢休!这可苦坏了我，每天都得无奈地熬过这段艰
难的时光。

    玛曲城南4 公里就是黄河。黄河自青海鄂陵湖发源地
向东南方向流出，到达玛曲县的采尔玛后掉头转向东北，
经过嘎尔玛，在玛曲东南的高原湿地上完成了最后的转折
，由东向西流过玛曲，又沿阿尼玛卿山和西倾山之间的谷
地盘环西北而进，过欧拉小镇重新回到了青海。整个转弯
过程在玛曲县境内完成，“天下黄河第一弯”由此而得名
。玛曲城有两条路可到黄河：一条是城东的简易公路，直
达玛曲黄河大桥，过桥可到河曲马场；另一条是城西向南
直达河边的小路。

    当天下午，我沿着城西的小路，穿过牧场来到了急盼
的黄河岸边：眼前，黄河异常开阔，平稳的水流轻轻地擦
着岸边的沙石缓缓向西而去，白云之下河水泛着淡淡的泥
黄。4月的高原，草还没有全绿，河床的周围都是黄色的
泥土。衬托之中黄河虽显得博大，但却没有我想象中的美
好。河南岸是微微伏起的坡地，它们已默默地陪伴着黄河
渡过了漫长的世纪。登高远望，四野尽收，高原的黄河铺
地而行，曲流宽广，静谧、平和。迎水远眺，东南的天边
黄河已汇作一片银白，平整地镶嵌在凸起的地平线上，斑
驳、闪烁。这就是玛曲4 月的黄河，它虽不秀美但却悠远；
虽不清澈但却宽广、辽阔。我想7 月的玛曲一定很美!但一
个季节一种情绪，我庆幸我体会到了4 月的玛曲黄河!

    北岸的牧场平坦、广阔，直伸到西倾山脚下。草原深
处分散地住着几户藏族牧民，他们各自占有一块草场，为
了避免放牧引起纠纷，各家的草场都用铁网隔开，互不侵
入。

    30日下午，我流连在黄河岸边，一个七八岁的藏族男
孩从远处大摇大摆地向我走来——我闯进了他家的牧场。
他年龄虽小，但脸上已经晒成了成熟的古铜色，他大大的
眼睛，瓷实的脸蛋，时而唱出一两句无拘无束，嘹亮清脆
的藏歌。他不会汉语，只能听懂我说的“你”、“我”、
“牛”，我也只能听出他讲的“玛曲”。我开始手、嘴并
用地和他交流，他时而皱着眉茫然地看着我——不知我所
云、所指；时而纯真、憨厚地笑着点头以示理解，偶尔还
蹦出几句藏语，叫我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们俨然成了伙伴
。日已西斜，在他家的牛群中，我挥手向他告别，分手前
我将一支签字笔赠送给了这可爱的孩子，他接过笔不知道
是什么东西，我连忙打开笔帽教他使用，他很高兴。环境
的不同带给每个人不同的人生历程，望着他穿行于耗牛群
中那幼小的身影，我不知他的环境、他的家庭将带给他一
个什么样的人生!?我默默地祝福他一生“扎西德勒”（吉
祥如意）!

    春季的玛曲，每天总要下一场阵雨，雨过天晴，又是
阳光烂灿。所以远远望去，西倾山上总有一线残雪。5月1
日早晨，我搭车来到西倾山腹地，寻找来时路过的雪峰，
但蓝天如洗，青山依旧，雪峰却早已不在。我感到高原的
景致和天气一样反复无常，神秘莫测。我收敛起遗憾，沿
着藏青的山谷开始徒步行走。我非常喜欢这种运动，它能
将我完全融入自然。节日的山里空旷寂寥，阳光足烈。望
着身旁如马背一样平坦，坚实的青山和谷底溪溪流淌的清
泉，我心情舒畅! 下午5 点，我回到宾馆，吃罢晚饭便收
拾行装准备明日返行。夜里玛曲又下起了小雨。

    注：玛曲与合作各有两家客运公司——国营和私营，
各自的车进各自的站，相互竞争。现在玛曲已经开通到合
作、夏河、兰州、久治、诺尔的班车，交通十分方便。

                    （栏目编辑：陈力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