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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12/01/98 首页>新旅人>媒体放送>《旅游》  

    我说,我要骑单车穿越中国。
    那年我30岁。
    
    告别霓虹灯的日子
    
        文图:范春歌
    
        呼啸的寒风里,衣裳简直就成了一层纸,一棵棵小树
    在铺天盖地的冷雨中被连根拔起冲向山底。一个小时接一
    个小时过去了,白点离我们仍那么遥远。孤援无助,沮丧
    又无从发泄。二郎山突然扬起大雪不是稀罕事。呆在路上
    无疑冻死。
    
        我们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到了那座白房子门前。我用拳
    头疯狂地撼动紧闭的铁栅门,终于有人从屋里出来,皱着
    眉头问干什么? 
    
        听清楚后,他冷冷地说:“这里是道班不是客店,还
    有十几里就到山顶的林场,那儿能住人。”我们再三恳求
    。他甩过一句:“你们既然有本事从泸定走上来,几里地
    算什么”。说完转身进了屋。
    
        我真想朝这张冷漠的脸上狠狠一击!
    
        从铁栅门望进去,小白屋的走廊上有个女人在安闲地
    织毛衣,几只母鸡在楼梯上欢快地蹦跳着。我痴痴地看,
    这是一个我无法触及的世界,就像那个安徒生童话里卖火
    柴的女孩,隔窗看一只背上插着刀叉的烧鸡。
    
        别无他法,我们又扶起单车跌跌撞撞向那个看不见的
    山顶林场攀去。
    
        下午6 时,二郎山林场到了。走进冷冷清清的小吃店
    ,我俩已说不出一句话。二郎山交通管理站的站长谭仕清
    闻讯赶来,立即让一位胖姑娘生火煮饭,还拿来他自家的
    鸡生的10个鸡蛋。那顿饭的美味令人终生难忘。
    
        当晚住在林场,床上铺着毛毯,盖着厚棉被,还有一
    张电热毯。而此时的“火炉”武汉,大街小巷到处是竹床
    凉席呢!
    
        天亮再见到老谭,才知道离挂着“二郎山”标牌的山
    顶还有7 公里地。我俩商议着抓紧时间翻山,雨再不停,
    山路若塌方可就困在这里了。老谭一听大惊失色,说已联
    系好了下山的车把我俩带过去,不能再冒险了。二郎山是
    单行道,这个时分山那边的车辆正放行,迎面撞上去后果
    难以设想。正说着,已有一辆辆泥糊糊的卡车从山那边上
    来了。
    
        我们执意要走,顶着山风往上赶。走了不到10分钟,
    脸上突然起风团,刺痒钻心,便厚厚地抹了一整盒清凉油
    。也不抵用,又取出一条方巾蒙住脸,像条打劫的黑汉。
    
        二郎山顶终于出现了,一块裂纹纵横的木牌立在一片
    金黄的野花之中,摇摇晃晃的我搂住摇摇晃晃的标牌,如
    海的云浪在脚下汹涌。            
    
        山路上,成都军区的一支汽车队开过来了,浩浩荡荡
    。司机们纷纷探出头向我们鸣笛致意,声震山谷。我一把
    扯下裹脸的方巾,再次热泪盈眶!
    
        下午6 时,我们骑下天全县在二郎山下设置的一道木
    栏杆——路障。大人小孩见有人骑车下山来,捧着碗从屋
    里冲出来看稀罕,那眼神仿佛看见天兵天将。
    
        一位满脸惊讶的老人为我们拉起木杆,我看它高高升
    起,庄严如凯旋门一样。
    
        老人说,前两年有个外国人骑车从这里上山,不知过
    去没有。
    
        我停下车:“下回,您就对别人说,有个中国女人过
    去了。”
    
        我们是在草原最美丽的季节过若尔盖草原的。
    
        流光溢彩的奇花异草簇拥着伸向茫茫地平线,教人不
    忍心从这张生机盎然的花毯上碾过。牦牛倒是无动于衷,
    满不在乎地把花儿大口大口地卷入嘴里当饭。
    
        骑在黑马上的牧女美丽非凡,一方红巾在无边的绿色
    中火焰般撩人。有时,当你见一匹骏马疾驰如飞不由惊叹
    骑手娴熟的骑技时,跳下马背的却是个七八岁的娃娃。
    
        草原大得仿佛今生都骑不出去。当一场大雨浇来,人
    又在寒雨中抖瑟时,一切褪尽了诗情画意。进入草原腹地
    ,沼泽地里倒毙的马羊,散发出腐臭的气息,裸露的骨架
    被雨冲得白生生,让人恐惧。
    
        终于发现一顶黑色的帐篷孤零零立在起伏的草地上,
    像一只被采菇人遗落的大黑菇。帐篷外卧着4头毛茸茸的
    的东西。我高兴地指给先生看:“小牦牛!”
    
        话音刚落,“小牦牛”霍地站起来,发出巨大的吠声
    ,随之狂奔而来。
    
        我们呆住了。有生以来没见过如此巨大的狗,它们壮
    如牛犊,披挂黑棕色长毛,吠声惊天动地!
    
        真是冤家路窄。我相信遇到了传说中凶猛无比的藏獒
    。
    
        “你别怕,”先生把他那张已恐惧不已的脸转向我,
    “狗一见你怕它,就更凶了。”
    
        而谁也无法在狂躁的4 只烈狗面前扮出一副平静的面
    孔。于是向帐篷求援。走出一个藏族男子喝退了狗群。
    
        “愣什么,快上车!”先生大声地提醒我。我俩疯似
    地蹬,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
        
        惊魂未定,又看见上百顶帐篷像古代的军帐扎在无垠
    的草场上。羊群覆盖原野。
    
        有羊群必有牧羊犬。一刹那,我们无言以对,感到一
    场无法预知的厄运就在眼前。“一口气冲过去,千万别摔
    车!”先生帮我裹好雨衣。我们何尝不明白,这是一层多
    多么脆弱的盔甲!
    
        不出所料,一群群硕壮如牛的牧羊犬从顶顶帐篷外冲
    过来,我们亡命地骑,车速恐怕可破奥运会纪录。这是一
    场毛骨悚然的追逐赛。                
    
        嘶拉一声,一条狗扯走我雨衣的下摆,先生的裤脚也
    让犬牙撕开,呼呼地乱摆。
    
        我疲惫不堪已无力蹬车,他声嘶力竭劝我挺住。
    
        已经太迟。
    
        我一头栽下,轰然倒下的单车倒使狗群怔了一下,却
    为我争得宝贵的时间。一匹河曲马疾驶而来,骑手喝退群
    狗,飞身下马。骑手叫次木,他解释说帐篷里的人在草滩
    另一头聚会,只留下牧羊犬守家了。又惊异地问,不带打
    狗家什竟敢斗胆过草场? 牧羊犬前些日曾咬死了一个流浪
    汉。
    
        我沮丧地说,偌大的草原连块石头也难找到。
    
        次木从怀里摸出一团乌黑的绳索,绳头系一只铁碗,
    示范我看,一甩手,它流星般飞向狗群,惊得狗群四窜。
    
        他坚持把这家什送给我们,我谢了他的好意却没接,
    使用这个武器也非一日之功,弄不好甩到自己身上了。
    
        陆续赶来的藏族同胞邀请我们去帐篷,我们却巴望早
    日离开这片惊心动魄的草原。次木见我们执意要走,说会
    有一辆收购牛骨的手扶拖拉机从这里过,车手和他熟,可
    以把我们捎出去。
    
        不一会儿,一辆满载牦牛骨架的手扶拖拉机果然突突
    地开过来了,牧羊犬重新猛动,撵着啃咬车轮子。
    
        车驶到眼前,一股浓烈的膻气熏得人不由倒退几步。
    次木和车主打了个招呼,吆喝众人把我们的单车抬到车上
    。看见牧羊犬围拢来,我们手忙脚乱地爬到拖斗上。
    
        拖拉机开出老远,次木和伙伴们仍伫立在草原上,目
    送我们远去,风吹动着他脖子上的吉祥绳,我默默地为他
    们祝福。
    
        坐在一车惨白的令人作呕的骨架中间,双手扶着一具
    龇牙咧嘴的牛头,一种恐惧替代另一种恐惧,但总算抛开
    了生死之危。
    
        沿途仍时有牧羊犬跳跃着冲向车斗,善良的回族车手
    递给我们一只小筐让把脚套住,免遭狗食。我满腹委屈地
    问车手,牧羊犬为什么对我格外青睐,专拣我扑? 车手反
    问:“你怎么穿件红雨衣?”
    
        不再多虑,我赶忙抓起已残破的红雨衣扔出去,草原
    上顿时像铺了一滩血。
    
        日暮时分,一片金碧辉煌的瓦殿照亮我的眼,牛皮鼓
    声咚咚传来,匆匆走过白墙黄瓦的是穿紫红袈裟的喇嘛。
    藏民村落的房顶上插满经幡,迎风飞舞。
    
        我不由轻轻吐出这个难忘的地名——若尔盖。
    
        三个月后,我们终于抵达内蒙古巴颜淖尔盟乌拉林中
    旗,在中蒙边界295号界碑结束全程。
    
        抚摸界碑上鲜红的漆字,不由人泪水滚滚,放眼空旷
    的戈壁荒原,落日被风沙挡住,只剩一团昏黄的光影,紧
    贴草原缓缓掠过一只秃鹰。
    
        我把已经揉烂的地图抛回荒原,看它随风飘去,留下
    的即是一生中挥也挥不走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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