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知青洋插底特律
文、图/王梓夫
一、在去美国之前，我总认为华人，特别是新一代的“洋插队知青”
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印象主要来自于我们媒体的宣传和几部
大同小异的电视剧。
来到举世闻名的美国汽车城底特律，我蓦然发现，这里的华人是扬眉
吐气、充满自信、又有着高度民族自尊心和拳拳报国心的一群。他们
大多学业有成，在三大汽车公司里担任着举足轻重的职务，他们仅仅
经过几年的努力，就实现了美国几代人的梦想，一步跨入了中产阶级
的行列。
在美国流行着一句话，说美国人的财富装在犹太人的口袋里，美国人
的智慧装在华人的脑袋里。在通用、福特及克莱斯勒公司，有几千名
华人在那里供职。他们大多是在美国留学并取得了博士学位以后应聘
而来的，在技术开发等部门担任着主要的职务，有的还在管理领域起
着重要的作用。
我曾应邀参观过通用公司汪大总的办公室。汪大总是河南人，出身于
知识分子家庭，“文化大革命”恢复高考后，他大学毕业到美国康尼
尔留学，博士毕业后来到通用汽车公司，现在担任着通用小汽车集团
技术分析与技术模拟部总监，手下管辖着60多位高级技术人员，其中
有10多位是中国人。他们在一个硕大的办公区里工作着，每个人都有
一个独立的办公室。汪大总自豪地说，我和吕孝培是9级工程师，属
于专家级，在通用公司75万员工中，具有9级资格的不超过100人，可
见华人在这里所起的作用了。
领着我来见汪大总的是我的朋友胡红星，他在1989年获美国奥克兰大
学系统工程博士学位后受聘于通用汽车公司。他所研究的项目属于尖
端科学和未来技术。譬如汽车的刹车系统，我们所知道的都是被动刹
车，就是汽车遇到情况时才去用脚踩刹车，而他研究的则是主动刹车
系统，并在这一领域取得了重大技术突破，获得了多项技术专利。他
所参与的“97高级CADILLAC轿车新型底盘集成控制系统”的研制成功，
使通用公司在这一重要领域居世界领先地位，他本人也因此获得了
两项值得自豪的荣誉：属于公司最高荣誉的“总裁委员会奖”和属于
公司具有重大价值杰出发明的“BOSS KETTERING AWARD奖”。
我还参加过一次朋友圈内的所谓的家庭PARTY，参加人有在三大汽车
公司供职的工程师，有美国商界的成功者，还有两位韦恩大学的教授。
我原以为，大家无非是聚在一起，喝酒、唱歌、跳舞或是其它什么娱
乐活动。没想到吃完饭以后，孩子们在楼上楼下玩耍嬉闹，太太们在
休闲室里打麻将，而男人们则聚在大客厅里郑重其事地开起了“研讨
会”。
没有谁是“会议”的组织者，一切都是极其随意、极其自然的，然而
他们所讨论的议题又都是非常严肃的。先是由技术问题引起的，话题
越引越深，便讨论起了如何适应环境、如何成功、如何处世做人等大
主题。有探讨、有争论，每个人都非常投入、非常认真，甚至争论得
脸红耳赤。我被他们这种敬业精神和执著的人生态度深深地感动了。
难怪他们能把美国的智慧装进自己的脑袋里。
� 二
在我的印象中，底特律是一个非常陈旧和冷漠的城市，本世纪70年代
发生黑人骚乱事件，至今还留着许多惨遭破坏的断壁残垣。我所接触
的这些白领华人，没有一个住在底特律城里，都分别居住在底特律周
围的卫星城镇。
没有火车、城外没有公共汽车、甚至连出租车都十分少见，这是汽车
城固有的特色。纵横交错的高速公路编织出来的是一片片的绿荫，绿
荫掩映着一幢幢的小楼，很少有高层建筑，就是居民最集中的地区也
仍然是由花园式的别墅小楼组成的。小楼外有草坪、有运动场，小楼
里有车库、有地下室、有的还有室内游泳池。这无疑是美国富人居住
的地方，然而就在这富人区，经常见到的却是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
人。
进入这些小楼，主人把客人引进门的第一项任务，不是让座泡茶，而
是先带着你参观他的房子。我原来以为这是混体面了的华人在有意地
炫耀，后来到佛罗里达一个白人朋友家去做客，他也是如此这般地带
你参观他的住房。我明白了，这是美国人的习惯。
原北京人艺的演员王淑华临时租住着两间公寓房，原因是她的新房还
没有盖好。她接待我的时候觉得特没面子，便特意带我到她那未竣工
的新房去参观。这套带地下室的小楼价值36万美元，全是木结构，也
有砖，砖只是房屋外面的装饰。楼上两层使用面积达308平方米，地
下室107平方米，车库60平方米。房子已经见了雏形，可以说是富丽
堂皇。王淑华告诉我，她的房子不错，但不是最好的。在底特律，一
般的华人都有这么一套房子，更好一点儿的有百万美元以上的，使用
面积达1000多平方米，还有花园、游泳池。
除了房子，还有车。居住在底特律，没有汽车是不可思议的。凡是成
年人，几乎每人都有一部车，有的人还不止一部。
这样的消费水平，靠的都是工资。在三大汽车公司以及周边与汽车有
关联的公司，一个职员的年薪大抵在7—15万美元。然而职员从公司
所得到的实际利益远远不止这些，所有的职员都有人身安全保险和医
疗保险，医疗保险包括老婆和不满18周岁的孩子，可以到美国任意一
所大医院里看病；除了法定假日，每个职员还有16天的公假；职员在
本公司买汽车，可以优惠10—30%；无论男女职员，退休时的工资按
最后5年的平均值领取，即使离开这个公司也照样能领取退休金；此
外，年底还可领到一个红包(年终奖)，有股权的职员还能拿到股份分
红。以通用汽车为例，该公司最大的股东只有2.4%的股份，员工股占
10%，大多数是社会股和投资公司的股份。据说在16个董事会成员中，
只有三个人是属于通用公司的。
� 三
对生活充满热情、热衷于公益事业、有强烈的演讲欲，这是底特律的
白领华人给我留下的特殊印象。
到机场接我的除了我的朋友，还有底特律中国人协会副主席叶子青。
一下飞机，叶子青便迫不及待地跟我讲起了中国人协会的情况。该协
会成立于1992年，有会员12000余人，是美国中西部地区最大的、最
活跃的、最有影响的华人组织。协会设主席、副主席、秘书长，下设
若干专项委员会及功能中心，所有的领导人物都经民主选举产生，任
期两年，汪大总、胡红星曾分别担任过协会的第一任、第二任主席。
底特律的华人虽然远离祖国，但他们情感的脐带却紧紧地跟祖国的母
体连在一起。每年年底，美国国会总在是否给中国最惠国待遇问题上
争吵不休，底特律的中国人协会动员各种力量，花钱在报纸上登广告，
与国会议员对话，做方方面面的工作，要求继续给中国以最惠国待遇。
在亚特兰大奥运会期间，底特律的中国人和全美国的华人一起，对中
国代表团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和援助。他们专门组成了后援会为中国代
表团服务，开车、引路、当翻译；中国运动员吃不惯西餐，他们就做
好了中餐送过去；他们买来绒布，一针一线地绣锦旗，送给中国代表
团；他们组成啦啦队，为中国队助威，把嗓子都喊哑了；在运动员入
场式上，美国播音员诬蔑说这是一支来自贫穷落后、吃禁药、没有人
权的国家的运动员，在华人世界激起了轩然大波，他们在报刊上发表
声明、联名向美国国会抗议，终于迫使那个播音员承认了错误、赔礼
道歉……他们的所作所为，使中国代表团非常感动，在回赠他们的锦
旗上，称他们是“中华民族的骄傲，海外华人的光荣”。
� 四
离开故乡的时日愈久，愈对养育过他的那片土地梦牵魂萦；愈是远在
海外，愈是能掂出“祖国”两个字的分量。祖国的贫富强弱，直接影
响着海外华人的地位和尊严。
在底特律的华人中间，我时时被海外赤子的拳拳报国之心所震撼、所
感动。对于祖国的贫穷落后和各种弊端劣根，在大陆听到的多是抱怨、
牢骚乃至悲观的预测，而在底特律，听到的则多是分析比较、献计献
策，对未来的估价也是非常乐观的。绝大多数人都抱定这样一种信念，
事业是可以救国、科技是可以兴国的。许多人都想方设法地把他们
从事的研究和振兴中华联系在一起。
李继在底特律是没有经过读书而进入白领阶层的少数华人之一，他开
始到美国的时候，是一个针灸和按摩医生，在行医中他结识了搞汽车
非标准化检测设备的老板。李继想到，中国的汽车之所以不能占领市
场，主要的原因就是质量不过关，而质量问题是生产过程中的检测手
段落后。于是，李继便竭力宣传中国的市场、中国改革开放的政策，
终于促使老板下决心到中国来投资，并任命李继为全权代表。就这样，
李继回到了祖国，在无锡建起了一家中外合资企业，生产非标准化检
测设备，这是美国汽车城最早的一家在中国大陆投资的企业。当然，
在创办和发展这个企业的过程中，李继也遇到了许多困难、许多挫折，
甚至几度要废在半途。李继说，这些年我一直在中美双方走钢丝，随
时都有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的危险，我之所以硬着头皮坚持着，就是
想为发展中国的汽车工业做一点实事，以报效我的祖国。
我们上面提到的汪大总，曾经于1994年回国，代表美方投资1亿美元，
在上海建起了蓄电瓶厂，在湖北建起了发电机厂，在北京亦庄建起了
汽车电控系统制造厂。由于他干得很有成就，三年后被调回通用汽车
公司提拔为技术总监。胡红星本来在通用公司有很好的职务，招聘中
国业务开发总监的时候，毅然抛弃了在美国经过千辛万苦得来的一切，
离开了爱妻娇儿，应聘回到了祖国。他惟一的想法就是，祖国培养了
我，现在到了我为祖国效力的时候了。
在底特律，王淑华堪称是一个活跃的分子，她不满足于在家做太太的
闲逸生活，一直谋求在中美文化交流方面做一点事情。她曾经在芝加
哥电视台为宣传中国做了大量的工作，也曾经担任过和中国电视剧制
作中心合拍的20集电视连续剧《新大陆》的制片主任，现在又在底特
律筹建一家电视台，主要是制作和播放宣传介绍中国的节目。
在白领华人中间，我深深地体会到，爱国主义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
不在于你回国还是留在海外，关键看你能不能为祖国干点有益的事情，
是否有一颗中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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