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河山Travels

晒 太 阳

文/秦  里

    中午的太阳很好。

    拿张凳子，坐在门前晒太阳。面前放着的几盆太阳花，五颜六色，
灿烂地开。

    喜欢这样的天气，北京的秋天，满目阳光，风淡天青。印象中只
有那年在亚利桑那州图森市的太阳可以一比。那天上午，开着车在图
森的街头闲逛。又宽又平的路，两边是低矮的阿多比泥屋，房前屋后
种着一人多高的仙人掌，蔓延的三角花，红得像火一样。阳光下人都
懒懒散散的，仰面朝天倒在棕榈树下，一口一口往嘴里倒矿泉水。

太阳从打开的车窗里照进来，暖洋洋的，把皮肤晒成了蜂蜜的颜色。
图森在美国的西南部，终年日照充足，强烈的阳光甚至使人有种烧灼
的感觉。当地人都躲到树下乘凉去了，可是对于我，晒太阳却是非常
快乐的。特别是刚刚逃离了西雅图连绵不绝的阴雨，阳光，让人向往。

    可能很多人对晒太阳不以为意。不过，并不是什么地方的人，都
可以充分享受到金色的阳光。甚至当我处心积虑地去追求阳光的时候，
也不是每次都能够晒到好太阳。

    记得那次去犹他州，大山峡谷，赤红的颜色让人联想到太阳的光
热，让人看了浑身发热。可惜，那天并没有太阳，而是赶上了高原的
阴雨。雨点大小如孩童的巴掌，啪啪拍打着车窗，像任性的孩子哭闹
着要进到车里来。忽然又是雷鸣电闪。高原上的天地相邻很近，厚重
的阴云几乎垂到了地面。电光交错，伴随轰隆隆的巨响，如高手过招，
以闪电为剑，而地面上残破的红石丘壁，是生锈的盾牌，兀自不屈地
抵挡着一切。

    犹他州是美国摩门教的总部。当年摩门教徒被放逐到犹他州的穷
山恶水之间，从此辛勤耕耘，繁衍生息，在这块没有人要的土地上，
建立了自己的都市：盐湖城。那天我站在盐湖的岸边，看湖面上成千
上万翻飞的海鸥，却因为是阴天，没有见到阳光下的波光粼粼。

又想起冬天去佛罗里达的旅行。本来应该是美国东南部阳光最明媚的
地区，可是我去的那一天，海边的阴云遮挡了一切光线，海是灰的，
汇着冰凉的白色泡沫。我换好了游泳衣跳进水里，为了照相，摆出各
种应有的沙滩阳光上的姿势。

    其实，对阳光的享受，是装不出来的。当阳光照在身上，那一种
彻底放松的表情，那一种温暖入心的舒适，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

    新墨西哥不是被称为太阳的国度么?艳黄色的州旗上，不是飘着
一枚太阳的标记?当我特意赶去拜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置身在另
一个荒凉而寒冷的高原。圣塔菲的街头，斜射着一抹太阳的光线，人
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但周身并不温暖。黄土的墙根下，蹲坐着印第安
人，面前摆放着陶罐和布娃娃，希望有人来买。

    这样清冷的天气，有谁愿意漫步街头，耐心来看他们的手工艺品?

圣塔菲据说是新墨西哥的艺术之都，街道上各种各样的画廊鳞次栉比。
我对画廊印象不深了，只记得那天的太阳，绵软无力，苍白的光照下，
印第安人穿着臃肿的长袍和披肩。

    更不要说西雅图的太阳了。每年要经过九个月多雨的日子，当夏
季终于来临的时候，潮湿得快要发霉的人们，总算可以跑出门来晒晒
太阳了。在我上班的大楼下面，有很多长排的木椅，摆放在花坛的旁
边。那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一到中午就坐在长椅上，边吃饭边晒太
阳。有的时候，还可以欣赏到黑人乐队在街头演出。低回婉转的爵士
乐，敲敲打打中，一把小号连绵地吹。

    可是，我总觉得西雅图的阳光，短暂而且不够充足。也许是因为
地处高纬度，太阳力不从心。也许因为毕竟是异乡，即使住了三年，
也还是不能够完全放下心来，会本能地编织一层警惕的网，在异乡的
风土人情中，保护自己。

    那样的网，太阳晒不进去。时刻躲在网里的自己，便觉得冷。

晒太阳，应该能够撇开所有的顾虑，一心一意体会温暖的环绕。

晒太阳的时候，应该是非常放松的。大自然的光芒，使喧嚣的自我，
渐渐平静。

    晒太阳的地方，应该是一个自己信赖的所在，不怕在光天化日之
下，暴露心情。

    所以，当我千里迢迢回到了北京，就要在从小长大的家门前，搬
一张木凳，沏一杯茶水，面对明亮的阳光，翘起腿，闭上眼睛，好好
享受一下久违的晒太阳的滋味。

(栏目编辑：刘东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