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WAVE和APPLE相识十周年之际

　　和她相识是在十年前了。

　　那次纯属偶然，那个年代没有互联网，没有E-MAIL，没有BBS，没有ICQ，所以那时候很流行“笔友 ”，就象现在的“网友”一样，不过那时候“笔友”不象现在的“网友”这么多，因为通信毕竟要靠时间来传递，不象在网上 随时可以找得到。

　　那时候我上高三吧，一天下午自习时同桌的“小狼”（他姓梁，我们叫他小狼）不知从哪翻出本杂志，指着里面 “征友”的栏目吹嘘自己在天涯海角有个“朋友”，我们问他，他颇有自豪的说起来了这个“朋友”，那是她上初中时吧，她 家在昆明，有位从老山前线下来的战士送了她一盆老山兰，那天正好开花了，于是写了一首诗，发在了一家刊物上。恰巧小狼 不知从哪看到了这本刊物，于是照着上面的地址写信给人家，过了一段时间人家居然回了信来！可能因为当时学习较忙或者没 有太多心情吧，小狼只给人回了一封信，后来人家再次回信过来时小狼已经两三个月没给人家回信。于是在这个时候我接上说 不如我替你回信吧，小狼说你怎么解释，我说就对她说你出国了，小狼说行，于是，在那个无聊的日子里，我发了一封信到春 城她的学校。

　　她叫萍，我发信过去告诉她小狼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可以继续这段天南地北的缘份，给她讲北国的冰天雪地。很 快她回信了，说很高兴又认识了我，说我和小狼很象，“真是物以类聚啊”！于是我们开始了漫长的通信生涯。

　　我们一直从读高中，到我高中毕业参加工作，到她去北京读大学，到我换了一个工作又一个工作，到她读了研究 生，到我去了南方的另一个城市，到她谈了恋爱，最近又要去加拿大读书……我们的信一直在天上飞着，有时每两周一封，有 时每周一封，有时一周一封，现在我家里的柜子里已经积累了十年来我们所有的信件厚厚的一摞，被我订得整整齐齐装在一个 大盒子里。

　　萍很优秀，高中毕业后进了北京那所著名的高等学府，经常写信给我讲北京的事、学校的事、她的事。她说她是 为了我才从遥远的春城考到北京这所学校读书的，而我却没能考上大学。似乎空间的距离已经被拉得很近了，可是我们还没能 走到一起见面。

　　九七年的初冬，一个偶然的机会，单位派我去北京出差，前一天下午下班前通知我，晚上就去订机票，第二天一 早就飞到北京。这是我第一次到北京，刚到宾馆就迫不急待地打电话给萍的宿舍，那时她已经被保送读了研究生。她不在，于 是留下房间的电话给她，就出去办事了。晚上回到宾馆，楼层服务生送来一张条子，是她打电话过来了，一下午都没找到我， 于是留了电话让我打过去。电话通了，那头是熟悉得有些颤抖的声音。这些年里我们经常打电话的，第一次是她刚上大学那年 的中秋节，后来的日子我常能在一个不经意的日子里给她一个惊喜，或者把她从睡梦中叫醒。因为我的事情办得很顺利，第二 天就可以去学校里找她了！兴奋得一夜没睡好觉。那是１９９７年１１月１１日，早上起来外面天空灰蒙蒙的，据说北京的天 空都是这个颜色的。匆匆吃了点东西，然后冲出宾馆叫辆的士，“去清华南门。”从复兴门到清华园似乎要绕很远才到，下了 车在学校门口没见到她，可能她没想到我这么早会来。左右望望没见到有花店，以前就曾设想过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定要送花 给她，站在她背后，递上一束鲜花，“你好，我们终于见面了……”可惜真的没有卖花的，看来浪漫不成了。只好在校门打电 话给她实验室，“唉，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等我。”一会她飞也似的骑辆单车从校园里奔出来。如果不是她打招呼我可能已 经认不出来了，因为这些年里她寄的照片都很胖的，可现在的她好象比以前瘦了很多。但我还是很好认的，一米八十多的个头 ，往学校门口一站象电线杆一样。

　　那天飘着蒙蒙的小雨，我们牵着手在清华园的散步，一路走着却谁都没多说什么，仿佛只是多年的朋友相聚在一 起。只要互相望一眼就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思了。这是我们相识的第八个年头，整整八年，我们才见了第一次面。她的同学、朋 友们都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因为每一次我寄东西给她、打电话给她都是她和她那帮同学共同分享的，有一年冬天刚刚下过一 场大雪，我就背着相机骑着自行车跑了很远找到一处还没有人来过的地方拍了整整一卷雪景寄给她，她的那些南方同学从来没 见过这么漂亮的雪景，于是有很多人向她要雪景的照片，她只好再向我要。于是我又加印了很多寄给她分送给她的朋友们。

　　下午我们骑车去了颐和园，那个古老的皇家园林。我们相拥站在佛香阁的石阶上，淡淡的雨雾迷迷蒙蒙笼罩在昆 明湖上，湖面上划船的游人频频闪动的闪光灯象纱帘后面含羞的少女眨眨的眼睛。天色渐黑，我们的心情却愈见沉重，因为我 们要面对这八年一聚之后的分离。已经到了关园的时间，我们才回到清华园。到她的宿舍里见了她的姐妹们，她们对我并不陌 生，因为我的照片和我们的故事她们早已知晓。

　　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办事处主任还在宾馆等我回去吃饭，尽管我已经告诉他我不回去吃了。她送我出来，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我一手拥着她，一手撑着把雨伞，在朱自清的荷塘边绕了一圈又一圈。在那个小亭子里，她哭了，哭得很 伤心，因为这八年的相思。我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安慰她，因为我们毕竟将面临各自不同的道路。我说我们能有今天的一面 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如果看我们刚刚开始相识时恐怕今生都没有相见的机会。最后我们走出校园，在门口拦了辆的士，我上了 车，她在车外挥手，笑了笑，第二天一早我就要回哈尔滨，此一去山高路远，此一去遥遥无期。

　　后来她写信告诉我说那天想去机场送我，又怕分别时受不了那份凄楚，于是打电话到宾馆里，我已经走了。

　　来广州之前，在北京转车时又去了她的学校。那天早上到北京时还很早，六点多钟吧，北京的天空还没亮起来。 原来说八点半那次车到的，她说在出站口最右面那里等我。后来改乘这趟车了我打电话告诉她不要接了，太早，连公交车都没 有。下车时提着箱子走到出站口，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最右面那个通道口，验过票出去后竟然发现她站在那里等我！此时的她已 经成熟了许多，今年她就要毕业了。她说你去了广州就不能看我毕业时授学位了。我说不怕，你寄照片给我吧。

　　到广东半年左右后，突然接到她的传呼，因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写信了，一直都是在用E-MAIL交流，时代 发展了嘛。她说她已经在广州，和她男朋友一起回来的。才知道她已经长大了，该谈婚论嫁了。她的男友在加拿大，这次请了 一周假期回国只为见她一面。可惜当时我已经离开广州去了另一个城市，他们时间也很紧张，第二天要飞回北京，然后她男友 又要回加拿大。我们只在电话里聊了几句，和她男友说了一阵祝福的话。她们订婚了，她右手上戴着男友送的戒指。今年的某 一时间她也将远行大洋彼岸。

　　今年１０月２７日，是我们相识十周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