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 星期六 晴车一路开开停停，将近凌晨四点时到达梅州市区。

　　除了这种卧铺车外，在广州天河客运站还有两班高速直达汽车往梅州，分别是下午五点和七点开出，票价似乎是 12 0元左右。由于车好、路上极少停车，到达的时间比这种卧铺车要早两个多小时，但票不大好买。

　　停车的地方是不是车站，黑暗之中很难搞清楚，反正也无所谓。不知道是梅州人起得早还是爱通宵不睡，这个时 间路上还有不少人，大多分散在各种各样的食摊上。下车的地方就有一个小面摊，卖客家特色的"腌面"和"三及第"汤，我 们各要了一碗面一碗汤，准备慢慢吃，吃完了去梅州市汽车站坐六点发永定的班车。

　　"腌面"其实不是腌出来的，只是一个发音，因为没有一个客家人能告诉我这个发音"yam"（平声）的字是 哪个汉字。面条有点象兰州拉面，是抻出来的，不太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扁，白白的，吃起来韧而爽，口感特别好。煮法很 简单，只要把面条放在开水里滚两下，刚熟就捞出来，加上自制的酱料一拌就成了，所以偶尔能看到有的小吃店挂出来的牌子 将它写作"拌面"。面的味道咸中带点若有若无的辣，散发出很复杂很美的香气，很开胃。"三及第"则是用瘦肉片、猪肝、 猪小肠放汤，好象撒了点胡椒，很鲜。客家菜似乎都用料不精，做法简单，味道浓厚，且大多易于保存，和以顺德菜为代表的 粤菜几乎正好相反。个中原因，除了承继北方菜的特点和客家居于山区，天赐不丰外，可能还跟客家人长期处于不停迁移的状 态，并常常后有追兵，万事以简单为尚有关。

　　这种不断迁徙的历史影响到客家文化的方方面面，客家人的极为节俭、特重子嗣、喜追溯宗族、以读书致仕为第 一要事等等等等，无不与之有关。据说过去的客家妇女在江边洗衣洗菜都是站在水中，面对江岸，寒冬亦是如此，原因就是万 里播迁，无时不受追兵和当地土著的威胁，面对江岸便于观察情况及时躲避。如今生活安定，这种现象已逐渐消失，只在一些 僻远山区尤存形式。这点点滴滴，常使人为客家先民筚路蓝缕辗转南迁的坚韧和顽强感叹不已。

　　极具特色、备受瞩目的梅州围龙屋和福建土楼，也正是在这样的历史中逐渐形成的。

　　一碗面一碗汤，是不论如何熬不过两小时去的，五点我们就已经上了开往永定的车。车还有一小时才开，们决定 早早上车占个好座儿，因为梅州到永定得四个多小时，座儿舒服不舒服非常重要。在最前头的座位上坐定，我就打起了盹，太 睏了。侍我一觉醒来，车正好要开。乘客基本上是本地人，只有一男一女看起来象是旅行者的样子，想起铃儿铃儿也说要上土 楼，不知道当中有没有一个是，可惜我带的新浪黑制服没穿在身上。

　　车开刚出梅州市区时，周围还是一片平原，山在远处起伏，不久车就进入了山区，路在山中蜿蜒，时上时下。梅 州的市区和下辖的梅县、兴宁座落在山区中少见的平原上，河网密布，是客家聚居区中自然环境最好的地区，也是近代客家文 化的中心。对客家文化的最初形成，现在有梅州中心说、永定中心说和二中心说三种，第一种似乎较为合理。

　　才上路不久，我又打起了盹，昏昏沉沉的，头不停地在车窗上碰出咣当咣当的响声，偶然碰得重了，清醒一会儿 ，看到散落在山边的民居，基本是围龙屋的形式，路边种得满满的都是柚子，硕大的沙田柚挂满枝头，还是青的，远未成熟。 出来前答应过广州的网友给他们每人带一片柚子回去，看来是不行了。这样睡睡醒醒，等我终于再也不睏的时候已经进入了福 建境内，刚好看到写着"永定人民欢迎您"的牌子在头顶掠过。这时只觉得头疼得慌，用手一摸，我原本匀匀正正的脑袋变得 不对称了！右边在和车窗的不断较量中不正常增生，长了老大一个包。

　　刚入永定，土楼第一次在视野中出现，顿觉眼前一亮。虽然阿华是客家人，小时候住过围龙屋，但土楼也见得不 多，况且这次正为此而来，她的激动与我不相上下。渐渐的土楼多了起来，以方的为多，没发现有完整的圆楼。车经下洋镇， 路的右边不远处出现一座贴满浅灰绿色瓷砖的巨大建筑物，形态复杂，但仍有能看出客家圆楼的影响。这就是胡文虎、胡文豹 兄弟共建的虎豹别墅，土楼与南洋建筑风格相结合的典范，刚刚重修过，不知道为什么把外墙搞成这个样子，非常难看。就在 虎豹别墅的右前方有一座很大的圆楼，外形看来非常典型，坐在车上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正门上方红底黑字的楼名--荣昌楼。 这是我们此行见到的第一座真正的圆楼，而且规模巨大，非常完整，乍一入眼，使人满心喜悦。远远看去，荣昌楼真象一座碉 堡，沉稳坚固，在里面生活一定有无比的安全感，将土楼的防御功能一展无遗。

　　从资料看来，下洋应该有多个土楼群，尤其是初溪，规模巨大，但名气远不及湖坑，表面原因似乎是没有象振成 楼这样的代表性建筑，是否如此，还可以进一步探究。

　　车过下洋，前行不久就到了一个叫岐岭的小镇，可以换车到湖坑的土楼民俗文化村，我们此行的重点之一，原车 则继续往永定县城。由于我们除了湖坑外还有其他考察目标，一位祖籍永定的师兄为我们在县城安排好了人带路，我们便随原 车前行。车向左一拐，进入一条狭窄弯曲的山路，有时在山边盘旋，有时切入山体，两边是蓊蓊郁郁的山林。山上树倒不多， 多的是竹子。这竹子并不象常见的那样一丛一丛，而是根根独立，尾部稍稍弯下，满山密密地长着，俨若凤尾。竹林的色彩远 比树林要翠，更加赏心悦目。路边常常可以见到砍下的竹子，一般都有碗口粗，长且直，应该是质量很高的竹材。

　　一路上有人居住的地方不多，一到这种地方满眼的翠竹就被梯田所代替。永定的平地远比梅州地区少，梯田常常 开到半山腰甚至更高，而且零零碎碎，不能成片。地少人多是客家聚居区一个显著的特点，因此客家人特别鼓励向外发展，男 人大多外出谋生或读书致仕，妇女则担起了所有的农事和家务。客家是汉族人中极少不要求妇女缠足束胸的一支，但我说不清 她们和那些足不能出户的女性谁更羡慕谁。

　　田里的作物品种很单一，都是稻子，且看起来是产量不高的品种，不知道是地不好还是技术不够发达。不想办法 提高单位面积土地的产量，只一味地开垦，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到达县城，住进了师兄的表哥开的旅馆。主人很殷勤，把最好的两间房给了我们。整个旅馆只有这两间房有卫生 间，但卫生间没有门，不过也已经比我想象的要好了。

　　本来想下午就到附近的土楼去看看，但主人说没什么可看的，阿兴似乎也对土楼失去了兴趣，说要先休息一下， 这样就浪费了一个下午。外出考察，有人帮忙固然是好事，但这些人如果自觉比较了解当地情况，同时对民俗研究一无所知的 话，则往往造成牵制，反而不好。下午打电话给Royal，他说我们不该到县城，也许他是对的。

　　另外，阿兴看来不是个好游伴，日子混惯了，太重享受，有点俗气，不知道师兄为什么介绍这样一个人来。

　　早就听说永定有免费的温泉，我们吃完晚饭就迫不及侍地要去。师兄的两个表弟用摩托车带上我们，先在县城内 的温泉看了一下，不太好，决定去城外的那个。车开上永定县城往龙岩市的大路，又转入一条小路，到了一个叫箭滩的小村子 ，黑灯瞎火，人都不多一个，怎么也想不到里面还有个温泉。温泉是建给当地人当澡堂用的，男女各一个池子，稍低于地面， 露天，筑了高高的围墙。我和阿华来到女池边，里面只有一个人，唯一的灯泡发着暗暗的黄色的光，能听到泉水轻轻流动的声 音。泉水据说有五六十度，很热，根本不能泡在里头，但就这么洗洗也很舒服。对广东人来说温泉可是难得的奢侈。

　　昏黄的灯，深蓝的天，闪亮的星，加上温泉，真象是梦一样。

　　回到县城，看到路上有老人聚在一起奏乐唱歌，我们刚站好想听，他们就散伙了。和他们聊了几句，听说这是他 们的告别演出，因为平时活动的场地被卖掉了，而新主人不允许他们继续使用。真叫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