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道沟是个藏在山窝里的山村，村子有高低两部分，以从临江到长白的公路分界，路的东边是高的那部分，从公路 下一个两米的高坡就是低的那部分。村子的主体掩在一个三面是山的的窝里，村子南边的山包下有条小河相西注入了中朝界江 ——鸭绿江，村子顺小河一直延伸在那山包的西边探出了细长的村头，隔鸭绿江，与对岸朝鲜的新（艺）坡镇相对。

　　长途车停在了公路东边的院子里。公路对面是供销社，门楣上还有些滑稽的镶着老口号，似乎没有什么生气。而它隔 壁的小商店，从农具到日用品却一应俱全。我们下了那个高坡，来到路边一家有旅馆幌子的干净院落。进了院子，空无一人。 我们不得不提高嗓门喊道“有人吗？”。随着喊了几声，从最西边的房里出来了个衣着颇为得体顺眼的小姑娘。她穿学生服黑 裙子，着黑红相间的大格子上衣，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如果不是那一头长长的黑发，远处看准以为是个年轻的风笛手。问 了住宿的价格并看了房子以后，就决定住下了。我们向小姑娘询问，怎样去江边？有什么景色？她用一口比较标准的普通话告 诉我们哪里好玩，哪里怎样走……小姑娘给我们的印象是不卑不亢，不太象我们见到的山里姑娘。

　　拿上全套的摄影器材，我们首先到了鸭绿江边上。中国这边的公路北边是十三道沟中学，校舍全是一色宽敞漂亮的平 房，有个很大、很干净的操场，五星红旗高高的飘在旗杆上，在蔚蓝的天空衬托下更显鲜艳。在中学的校门口，我们架起了相 机。这当儿，对岸忽然轰轰隆隆的声响、一声不太响的汽笛，开过一列三节的客车，车厢如胖听的沙丁鱼罐头，挤了很多乘客 。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列车快要开出我们的视线了，赶紧用手中的傻瓜照了两张。学校里出来几位老师，围拢过来问这问 那。从他们嘴里知道，对面朝鲜的地方相当于这边的一个地级市，有几万人口。我们从地图上查，那个城市50年代叫新艺坡 镇，后来的地图标明叫新坡。据说那个城市引以为自豪的是朝鲜故领袖金日成原配妻子（善使双枪的那一位）英勇就义的地方 。远远看去，对面城市周围的山坡上，蓝底百字刷着标语。问了几个人，大概是金日成主体思想万岁这样的标语。对面城市的 房屋清一色涂的白色。五、六层楼高，是70年代到80年代的产物。城的中心有个大礼堂，跟电影里见到的平壤政府建筑物 一模一样，一面墙上绘着朝鲜电影《卖花姑娘》的剧照。我也早就听说《卖花姑娘》讲的是金日成那位勇敢夫人的故事。那个 镇子有北、中、南三条东西向的干道。金日成的巨幅彩色画像立在那里，面对着我们。有人警告我们要小心，对面河滩的草丛 里隐蔽着人民军，如果觉得谁可疑，是会开枪的。我们刚刚照完《卖花姑娘》，一辆载着武警的小卡车就直奔我们而来。一番 证件检查以后，冷冷的放下一句话，拍中国这边可以，拍朝鲜那边要没收器材的。看来我们的武警还是以维护中朝友谊的大局 为重的。我们只好在江边溜达。过了一个人工开凿的如象鼻山那样的隧洞。我们这边江里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对面有一座朝 鲜人民军修建的炮楼，我们心里有些害怕了，就在这块岩石的边上窥视着朝鲜那边。一辆“嘎嘶”卡车（如南京产的“跃进” ）在路边抛锚了，几个朝鲜人掀开了机器盖，检修了起来。汽车驾驶楼的后边莫名其妙的冒着烟，本来以为是车着火了，可当 那车修好并开走以后，还冒着烟。后来才知道，那边有些汽车不是少汽油、柴油的。顺着江边公路往西走，来到另两条江的汇 合处，这里有一些上游放下来的木排，它们藏在柳书荫下的江面上组成了很好的图案。江水向东南有一道分岔，进入朝鲜境内 ，成为一条内河。界河随着山边，向北迂回。对面是朝鲜的火车站。它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有三个建筑物。除了士兵，几乎没 有闲人。眼看着太阳就沉到山的另一边，我们有遛回到了中学。突然心血来潮的找教务处的老师寻觅朝鲜歌曲磁带、唱片。一 个姓金的女老师很热情的到广播室，翻出一张密纹唱片。金老师把唱片郑重的递给我，并声言不要报酬，只是希望我们帮他们 学校多宣传宣传。宣传什么呢？她却没有说。听金老师讲，这张唱片是对面朝鲜的中学早年交换过来的。唱片的主要内容是歌 颂朝鲜名胜秒香山。回到北京放这张片子的时候，我和老婆都找到了早先朝鲜国家歌剧团在北京演出时的那种感觉了。

　　夕阳里，对岸朝鲜的孩子们正肆意玩耍。那开心的笑声如来自天堂。回头看看我们中学教室里的孩子正在刻苦读书， 学习将来建设国家的本领，中国的孩子都十分珍惜学习的机会。真不知道哪边的孩子能算幸福？看到欢蹦乱跳的朝鲜孩子，不 难猜道，朝鲜最困难的时期就要过去了。

　　在回旅店的路上，碰见了那个小姑娘和她母亲。她们家在这个村子里有许多家亲戚。在粮站，花了6角钱买了一个刚 出炉的月饼，皮很酥软还带着热气，内里的糖馅和北京的月饼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