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溪若
我的身体独特。我的身体拒绝温暖。
我记得小时候的钢琴教师,灿烂的午后,兀的俯在我的腿上。他用他碧蓝的眼睛望我。他说我们谈下心吧。还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也许什么意义都没有,可我在0.01秒内惊跳起来,奔出房间。
我的身体这样指使我。
我记得,母亲温暖的怀抱,父亲宽厚的手掌,对我来说都是陌生,都是奢侈。我从不亲吻他们,从不撒娇,亦从不说我爱你。似乎表现出爱,是耻辱的,卑微的。
我的身体这样指使我。
我记得青葱岁月,初恋的季节,男友坚实的臂膀,宽阔的胸怀。他拥抱我,理所当然。而我的身体只会不可抑制的颤抖,坚硬如祭祀的磐石。我记得Taxi外流转的霓红,车内局促的氛围。他的呼吸逐渐贴近我,叫我的名字,一声一声一声。我紧闭双眼,面朝窗外,却始终没有勇气回过头,去接受他的吻,直到这段感情结束。即使我的心在我的身体里呼喊,我渴望最炽热的温度,最深厚的感情。可我的身体置之不理,它监守它的孤独。它残忍,无情,且寒冷如冰。
这样的残忍,这样无情而冰冷的身体,令我不可能奋不顾身去爱的。它让我害怕而不可能付出所有去面对危险的感情。它让我不择手段率先保护的是自己。它让我爱自己永远多于另一个人。
我便是这样的自私。所以我信奉安妮那句话:每个人都有残缺,所以更要好好的爱自己。
头居然开始难忍的疼痛,似乎要炸开了。心里陡然开始厌憎自己的身体。我的身体空了太久而不适应温暖。这让我害怕。它会让我一直一个人。
可同时我又止不住对它爱怜。看见朋友对待各自的身体,用锋利的刀刃残忍的勾勒手腕上的纹路,支离破碎。看见朋友的耳骨穿了,肚肌穿了,自己的身体如害怕般痉挛起来。
记得幽说,灵魂都千疮百孔了,还怕肉体上点滴大的洞么?
可是灵魂都千疮百孔了,若不用完整的肉体亡羊补牢,那我那千疮百孔的灵魂要何去何从?
我的身体,于是如同我调皮的孩儿般,虽对我尽兴折磨,却依然被我无限放纵溺爱。
我低声安慰: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于是,它又对我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