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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澜[微博]新书《世界很大 幸好有你》的首发式上,先生吴征捧着一大束颜色素淡的花压轴出场。他先是风趣地解释主办方准备的花太热闹自己又亲自去换了妻子喜欢的风格才来,然后又非常“识趣”地透露了些自己与杨澜的故事,其中包括有一年他陪妻子去外地签售,读者中有个老婆婆问“您和杨澜的孩子是姓杨吗”,他反问我姓吴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姓杨,对方答“因为杨澜多有名啊”……引来台下一阵会心的笑声。

为新书背书完毕,红衣黑裤的杨澜走上台,轻拍老公后背:难为你了。

2015是杨澜生命中颇具节点意义的一年。这一年,她与吴征度过了结婚20周年的纪念日,她把马克?吐温的一句话当做瓷婚庆典的礼物送给了丈夫:爱情快速奔跑,婚姻慢慢生长。这一年,以她名字命名的、中国电视史上最早也是持续播出时间最长的高端访谈节目《杨澜访谈录》举办了15周年特展,她笑意盈盈地出现在各种与特展有关的场合,与新朋旧友一起,回看自己访问的800多位名流政要、10万分钟视频资料中的吉光片羽瞬间。

“我这一辈子可以当三辈子活。值了。”面对面聊起这十几二十年的时光,杨澜由衷地说。

在中国名利场,杨澜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她是个记者、主持人,又不仅仅是记者、主持人。更多情况下,“杨澜”二字更像是一枚品质稳定的标签,它意味着大方、得体、周全,更意味着深度、广度、国际化、压得住场。“杨澜是个别与个性的成功。”好友、话剧导演田沁鑫说。多年合作伙伴、也是好朋友的复旦大学教授蒋昌建则表示:当我们这个时代的众人都被污染到“心如止水”,杨澜依然保持着一份天真,仍然还在那个节拍上,经年不变。

“她身上始终有一种孩子气。”主持搭档、作家秋微如此形容,而木心先生也讲过,所谓元气,就是孩子气。秋微、柯蓝等主持搭档都在不同场合表达过,遇到自己没什么兴趣的嘉宾,她们就沉默着望向杨澜……她一定能兜得住就对了。“赤子之心,女少年般的仗义,让她有了格外的宽广。”秋微说。

让杨澜回溯自己的“成功之路”及生长动力,她倒没有这么多名目繁多的总结性语汇给你。“判断一个人老不老有三个标志:一是否有好奇心,二是否愿意冒险,三是否敢爱。我现在还愿意去冒险,我还有好奇心,我还总在想那些更有趣的人我还没有见到。”已经走过40多个国家、看过那么广阔的世界的杨澜,自曝最近刚刚被儿子测过心理年龄,“25岁”。

20多年前,著名女性心理学家乌特?艾尔哈特出书《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成为这些年来最畅销的女性心灵成长读物之一,影响和改变了无数女人的生活和职业道路。但这世界永远不是二元对立结构,这故事分明还应该有另外一个版本:好女孩走四方,会怎样?

结局,我们在杨澜这里看到了。

“没有什么需要重来,今天就是最好的结果。”杨澜说,今时今日,“我对自己是什么样的,非常笃定”。

这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

“四十岁以后,我对自己是什么样的,非常笃定”

我就觉得我这一辈子可以当三辈子活。有一辈子是我自己活的,还有另外两辈子是从我采访的嘉宾身上、从我能够去到的世界的各个角落得到的。其实人生你到底要达到多高的高峰或要走多远,这个是因人而异和有各种机缘巧合、不可控制的因素,但你能控制的是你可以过得很丰富。

新浪女性(以下简称S):这么多年外貌都没怎么变的杨澜,跟时间做了什么交易?

杨澜(以下简称Y):我跟时间的交易就是我足够忙,忙得把时间忘了,希望它也把我忘了。(哈哈)话说回来,其实还是有变化的,因为总在电视上露脸,所以这种变化是逐渐产生的,大家就不会感觉到这么强烈的对比。如果有几年的时间淡出公众视野,突然再出现,可能就会觉得对比比较明显。我觉得是这样:人要长皱纹,这都是不可抵抗的。我也并不觉得在40多岁的时候看上去像18岁就是一种美。每个年龄都有自己的美。但是每个人的确可以比自己的实际年龄小5岁左右。这个是可以做到的——就是你身心的一种活跃的状态。我觉得我因为一直在工作,一直在思考,我在采访别人,我对这个世界还是充满了好奇,我的生活也很丰富,我也会好好地保护自己,比如说有规律的生活,足够的睡眠,充分的体育锻炼,要有出汗的机会,要跟身边的人有情感的沟通和相互的滋养。在这些方面当你都能够给予一定的时间和关注的时候,其实时间会报答你的。

S:2015《杨澜访谈录》做了15周年特展,这档持续15年的以个人命名的访谈节目,一定也给你了不少滋养。

Y:没错儿……我就觉得我这一辈子可以当三辈子活。有一辈子是我自己活的,还有另外两辈子是从我采访的嘉宾身上、从我能够去到的世界的各个角落得到的。其实人生你到底要达到多高的高峰或要走多远,这个是因人而异和有各种机缘巧合、不可控制的因素,但你能控制的是你可以过得很丰富。就像我们阳光文化基金会做青少年的艺术教育,口号就是“人的价值不分贫富,只有丰富”……所以如果说15年只是在做一件苦差事,或者说只是为了某种责任在坚持,一定不会像我现在还这么活蹦乱跳的。一定是从中有很多乐趣,很多营养。才能让我和我的团队走到今天,还有心气儿继续走下去。

S:关于杨澜的人生能达到什么高度,你曾经在心里自已有过期许吗?

Y:没有。我在青少年时代一直觉得要成为一名学者,理想中我的未来应该做一个女教授。因为我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一位工程师,我从小生活在大学校园里,身边都是像许国璋教授啊、吴青教授啊(这样的人),无论男女,我都特别欣赏他们身上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气质:腹有诗书气自华。其实他们都没有多少所谓物质的财富,但是他们有学养,有人生的积淀,我觉得他们都非常有气质。主要看气质。(笑)所以我年轻时代我并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事业上达到哪里,都没有这样的目标,只是知道某一种人生状态,那就是学有所长,能够对社会有价值和贡献。这些人都很长寿,因为他的心思比较集中和单纯。如果被各种诱惑和压力搞得很混乱的人生,是很难达到他们那种气定神闲的状态。能活出那种一种人生状态一直是我的理想和追求。

S:年龄的增长,美貌的消失……会给你造成危机感吗?

Y:当你把外貌等同于没有皱纹的时候,那时间的确是有点可憎。但是我认为其实有一些美还是你年轻时候没有的呢。比如说我在中学时代婴儿肥,很早就成了近视眼,戴了一个玻璃的白片眼镜,你如果看我中学时代的照片,绝对不会说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甚至我到了大学,去参加《正大综艺》应聘的时候,虽然我在七轮考试中胜出,所有的编导都说:可惜,这孩子不够漂亮。我妈妈当时就说:你长什么样子就是这样子,但是人的气质是可以改变的。所以主要靠气质。(笑)说实话,我今天看镜子当中的自己,我对自己的长相挺满意的,甚至比我在20岁的时候对自己的长相更满意。

S:觉得你越来越美了。

Y:也有可能是我越来越自信了。因为人在年轻的时候对于美的认同是基于别人的眼光,比如说我是不是招男孩子喜欢,比如说别人是不是觉得我漂亮,比如说我能不能长得像某一个明星或者打扮得像她才算漂亮……人在青春期的时候其实是不自信的,需要外界给予肯定,是比较仓皇和局促的。但是我到了四十岁以后,我对自己是什么样的,非常笃定,我不慌张。而且我也大概知道自己在外形上的优势和缺点是什么,我也会通过适当的化妆和装扮来弥补……其实一个女人的长相,时间不是我们的敌人。如果没有时间的积累,我今天不会有这个气质。你去看秦怡,你去看拉加德,当一个女人能够非常自信地有一头银发、而且还是时尚女神的时候,我觉得那个多牛啊!所以我想不要在年龄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今天我觉得保持一个身体和头脑的活跃状态更为重要。

(现在)有的年轻人虽然很年轻,但是已经不敢冒险了,已经对世界没有太多好奇心了,他会有很多抱怨,我觉得他的心态还没有我年轻呢。我还愿意去冒险,我还有好奇心,我还总在想那些更有趣的人我还没有见到。当你有这样的梦想和追求的时候,保持的就是一种年轻的状态。

“我没想过要去满足什么主流期待”

对我来说,我没想过要去满足什么主流期待,几乎没有过。我的期待是我在中学时代,我父母给我的非常重要的教育是做女孩子一定要有真才实学,你不必将来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S:60后的中国女性,社会对你们的期待是知性、优雅、端庄,这种主流社会期待某种程度上会不会反倒形成一种桎梏?

Y:我没觉得。对我来说,我没想过要去满足什么主流期待,几乎没有过。我的期待是我在中学时代,我父母给我的非常重要的教育是做女孩子一定要有真才实学,你不必将来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那是我父母给我的潜移默化中最深的教育:无论你是寄希望于嫁一个好丈夫,还是将来有一个好孩子,你都把自己的幸福嫁接、依赖在别人身上,那都不是特别靠谱的事情。你首先得有真才实学,这是他们对我的期待。我想满足这个期待。

S:其他人的呢?

Y:我觉得都不太重要。但是人是有自己的家教修养的。所以网上有一个流传很久的故事,是以我的口气写的,说我在美国的的一个女房东如何教会我女人要精致不要邋遢。我只能说我赞同这个观点,人是要有基本的教养和礼貌的,但那个故事的确没有发生过。因为在我去美国之前我已经解决这个问题了。我一直记得我在大学的时候,我拥有的最时尚最漂亮的一条裙子,是我妈妈用缝纫机给我做的。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时尚品牌,家里也没有什么钱,流行去买那种纸样子,然后再去买布头,我妈妈给我做了豆绿色的棉麻质地的上面小短衫、下面一条学生裙,我里面再穿件白衬衫,那时候已经算相当时髦了。我记得我穿着它主持了我在大学里最重要的一场演出。是我妈妈教会我一个对于整洁、得体、素雅的审美观念,而不是后来的其他人。

S:这是家庭或者父母给你的最大影响吗?

Y:我觉得我父母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对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这个话在我年轻的时候他们对我这样说是不容易的。首先他们告诉我,权力是不需要去崇拜或者艳羡的。一个人有真才实学才能受人尊重,而不是你在某一个位置上、有某种权力而受人尊重。他们对我的这种人格平等的教育我认为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不管是我刚出道时做主持人,还是做《杨澜访谈录》,有时候别人会问我:当你面前坐着某某总理某某总统的时候你会不会很慌张啊?我真的没有。我只有在我面前坐着一个大学者时,我生怕问出那个话是非常外行或者幼稚的,我会紧张……所以我想这是我父母给我的基本的关于人的教育。

S:取悦自己,不取悦别人……

Y:现在大家做任何事情都讲可持续。我觉得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让你的人生可持续,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你自己。而且,我觉得取悦自己、关注自己是很重要的,这种关注自己是不以别人对你的期待或者要求去逼迫自己。其实某种程度上,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我常常活在别人的期待当中。前天晚上我生病了,在北京我们的15周年特展第二天晚上,我上吐下泻,一晚上没睡着觉,出虚汗。那时候我在想,就是我的身体在向我抗议,因为我已经连续三周的时间没有休息过一天,还经常早起。我就觉得这个时候要倾听自己的身体。其实我当时也可以吃个止疼片把它压下去,但是后来我觉得不能吃。第一止疼片有副作用,第二我就想,我的身体就是累了呀,它向我抗议的时候我不能跟它说“嘘,闭嘴”。取悦自己也在于好好的照顾自己,你对你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好好照顾自己,你也能照顾到身边你爱的和爱你的那些人,你就可以走的更远,而不在于在一时一地你去满足了所有人对你的期待。那生活太累了。

S:但作为公众人物,势必也会有很多“不得不”的时候。

Y:是的。所以我说有两点,第一点,我在努力学习但还没有完全学会说“不”这件事。因为人情世故,都在江湖行走,而且的确是很多人帮助过你,对你有恩的,你不可能说我累了就不去了,没有这种任性的资格。但另外一方面,这是一个人的智慧,我正在慢慢修炼的过程中,慢慢掌握这个分寸,学会说“不”。 另外一个方面,也要不断给自己的身心投资,让自己更有能力去面对生活上各种各样的期许和要求。比如我特别鼓励女性朋友和男性朋友应该有规律性的身体运动。所以如果你不把自己的身心调整到一个健康,有活力的状态,是很难面对这些事情的。要锻炼。(笑)

爱情快速奔跑,婚姻慢慢生长

快问快答

1.你内心住着女汉子还是小公主?

  都有。我内心的屋子里空间比较大,够住好几个的。I’m every woman。

2.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怎样的?

  没有完美。我觉得在不完美中去体会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

3.还在世的人中,你最钦佩的是谁?

  我会钦佩不同人的不同的特质。如果说我在采访的人当中,朴槿惠。我特别佩服她。我觉得一个在苦难和绝望当中生存和变得强大的女人太了不起了。

4.你最珍惜的财产是什么?

  记忆。

5.你最恐惧什么?

  最恐惧有一天要面对父母的老去。

6.你最不喜欢自己的那个特点?

  急躁。

7.你最不满意自己外表的哪部分?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小的时候觉得自己眼睛不够大双眼皮不够双,但是后来我觉得长在我这张脸上也够用了。哈哈。

8.你最欣赏男性身上的什么品质?

  大度,慷慨。

9.你最欣赏女性身上什么品质?

  能够倾听我觉得是一种美德。

10.你最欣赏女性身上什么品质?

  慈悲。

11.你使用最多的单词或词语是什么?

  “你”和“我”。

12.如果可以选择,你希望什么能够重现?

  如果十年前你问我这个问题,我可能会说出一大串场景。无非就是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和遗憾的事情,希望再次选择时遗憾少一点。我今天不会这么说,我觉得所有的遗憾都是人生应该有的部分。没有那些错误和遗憾,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没有什么需要重来,今天就是最好的结果。

S:镜头前的杨澜,活动现场的杨澜,坐在我面前的杨澜,永远都是那么有教养,有礼,温文尔雅。私下的杨澜,也有撒娇、耍赖、不讲理的时候吗?

Y:当然有当然有。我也有气急败坏的时候,有时候急了也会骂几句人什么的。我是一个急脾气的人,有些事情有时候那个纠结来自于我想到了做不到,或者有时候自己想到了团队没有理解,我都会产生焦虑或者急躁的情绪。有的时候脾气也很不好,还给别人脸色看……其实不太应该。 还有很多脆弱的时候,是留给家人的。所以你最爱的人反而见识了你最多的臭脾气。其实是很不公平的。但是那怎么办呢?谁叫他爱我呢?……

S:你是什么星座?

Y:我是白羊座。

S:可怕的星座……

Y:白羊座可怕吗?我只听过爱憎分明哪,勤劳勇敢哪什么的。容易冲动是吧?我们有赤子之心。所以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能保持年轻状态,因为我有赤子之心。(笑)

S:你认为在一个女人获得幸福的路途中,比较重要或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Y:每个人对自己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如何能够幸福也不一样。你如果还没有温饱的时候,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是很大的幸福;当你达到小康的时候,你可能觉得更多的自我实现和社会价值是幸福……但是我认为有一个问题是可以得到更好的回答的。那就是你打算怎么样更幸福?幸福其实是一种身心和谐的状态,它不仅仅取决于你的自我的价值的认可,也取决于你和周边人际关系的和谐,还有你是不是对这个世界还有足够的好奇心,能够发现足够的乐趣……我觉得有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不幸福当中,而是因为我们对周边的幸福视而不见。所以我建议:如果你觉得最近身心状态不好,不妨在每天睡觉之前写下三件今天让你觉得幸福和开心的事情,提醒自己,原来我还拥有这些。我保准你三个月以后一定会调整到更好的状态。

S:关于这个方面,节目,以及身边的人,比如先生,他们给过你什么帮助吗?

Y:太多了。我今年刚刚和先生庆祝了结婚20年。请了家里的亲朋好友,人数不多,大家一块聚聚。这也是一种成就感吧:像我就这么一个事业心还比较强的女人,老公对我的支持和帮助、包容是让我非常感恩的。一段好的关系,一定是这段关系中的两个人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我觉得我老公真的是成全我的。他也没要求我做饭,也没要求我辞职在家带孩子,甚至因为我跟他说我要回国了,他就把他在美国的公司关了;我说我要从香港搬回北京生活,他就跟着我一起回北京。我不知道多少男人能够做到,反正我就觉得他真的挺了不起的。而且在我人生最低谷,产生自我怀疑和有最大的挫折感的时候,我先生跟我说,你要仰起自己的头,不要陷于一种自哀自怜的状态,你是很棒的。我就觉得哎呀人生也不能要求更多了。所以在我们结婚20周年的时候,我引用了一句马克吐温说的话,“爱情快速奔跑,婚姻慢慢生长”。我们认识不到一年就结婚了,也算是闪婚,所以爱情是疯狂的奔跑。但是婚姻呢,就是两个人慢慢的生长,相互陪伴着,彼此给予营养、支持,都能够有一片阳光和天空。哎呀。夫复何求吧。我觉得我的运气不错。

                                                  (监制:阿木   采访、撰文:张玲玲   视频拍摄、剪辑:应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