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嫁人。
我必须嫁人。
原因有三:
1.今天或者说昨天是我25岁生日。
2.生日Party归来已是凌晨2时。那真是一个狂欢大Party,在I LOVE YOU迪厅举行,举座沸腾,结束时有100个气球间着彩色金屑、银屑由天花板缓缓落下,气氛十分可观。然而我忽然感觉有点委屈,好闷。难道仅仅是因为有个陌生孩子奋力挤过来邀我与他共舞,并且热情相询:“今天是你过生日啊,18岁了吗?”我的天!18岁?那是7年前的好事了!哎怎么什么也没有,就是7年了?而25岁的生日Party,是不是非常的不适宜在这样疯舞如魔的迪厅与一班损友共同召开呢?
3.强做笑脸挨个吻别众友,转过身已是满眼索然。回家细抚镜中依然如花的艳容,忽然就跳起老高,宛若一个炸雷响彻头顶——我我我……怎么就居然生了皱纹?!专家说25岁是长第一条皱纹的年龄——待我发现那不过是一丝粘于眼角的断发,已是满身冷汗。双手环抱自己,哦没有人呵慰——
那么我嫁与谁人呢?
将窗子哗啦一声大力滑开,支着头想了半晌。
马钟文?米伟伦?韩志晖?江沧?张夕宇?……NO NO NO!难道不是因了这些人等兀自蹉跎至今日?有钱怎样?做个掌些实权的小吏又如何?或者竟只是长得一个好皮囊,便分别开了宝马汇着登喜路大庭广众之下踌躇满志得十分不像样,然而——
“溶溶,这是最好的散霰冰花玉,当年秦始皇送给他最宠爱的杨贵妃的那种……”My god!不晓得杨美人何时又与秦某人勾搭上了?
“溶溶,嫁给我,20年后你就将是市长太太!”天,现任副市长死了太太要求续弦我且未嫁,何须去等20年?
“溶溶,你就是我的惟一——”慢慢慢,如果这是假的,那么你是在骗我;如果这是真的,要是我死了你便活不成,我可不想一身担负两条人命。
……
总之实在无趣。恋爱么自然是谈过,校园里天真烂漫地要死要活然而终于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一起吃吃茶谈谈天跳跳舞的,更兼干脆于方头楞脑的屏幕上“当爱已成网事”的……然而,我嫁与谁?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沙发上一大堆生日礼物,有一个藕荷的素纸盒子吸引了我——是谁在记得我的心爱的好颜色?走过去轻轻拆了,“呀”了一声,一团藕荷的薄绡柔柔地在我的手上,丝丝缕缕于灯下溢出点点细碎银光,不盈一握。心内一动,去看盒内的卡,却是颓然坐下——罗罡。然而我随即一跃而起——罗罡!为什么不可以是罗罡?
我是说,我所要嫁的人为什么不可以是——罗罡!
原因有三:
1.他是我大学学兄,相识8载有余。该生一贯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党,积极要求进步,硕士毕业后与我同留在本市,不到三年已是一家大型电脑公司副总经理,独身且未听说有过绯闻。
2.我竟然从来未讨厌过他——他的中等身量,他的男性中音,他的穿着包括所送礼物之品味,他的雷打不动的平均一周一个问候电话,他的大约20天一次的约我吃饭,所选择的吃饭地点,等等,仿佛都十分水到渠成的自然而然。
3.也许是最重要的一点,上个月他刚刚买下一套房子,三室厅带厨卫,地段亦佳。
或许理由不那么充分?管他!反正我要嫁人,而我笃定该生当是一名好丈夫人选——至于爱与不爱,在现如今这个时代,还那么重要吗?主意已定,我愉快而认真地在浴室涂抹全套雅诗兰黛护肤品。战斗就要打响啦!
我是在第二天傍晚打电话给他的。他似乎十分吃惊:“咦,溶溶,出什么事了吗?”
我很不开心,什么意思,难道没有事情就不可以给他打电话?但是真的,除了有次阑尾炎发作急呼他来救,还真没有给过他电话。于是我仍然声音甜蜜:“人家生日你也不来——”
“哦,”仿佛松下一口气,“是这样。”顿了顿,“可是往年你的生日晚会我是都不去的,我不喜欢泡吧和蹦迪。”
“可这是我的25岁生日啊!”
“啊,那有什么不同吗?”
罗罡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反应似乎非常迟钝。旋即我又安慰自己,这亦是一名好丈夫的特长,如果他明白每一个女人的暗示,是不是更糟呢?呀看我,尚未怎样呢,已是努力以一个幸福小妻子的标准要求自己——无论怎样,丈夫都是对的。
我的要求之下,“补办”的生日晚餐于漱玉山庄举行。冰白的吊带长裙子,水晶中空跟凉拖鞋,长发松松散下,银色珠片晚装手袋,颈上自然是罗罡送的藕荷绡巾,长长的一直飘至腰间,侧头一笑,将将好露出两颗小虎牙——罗罡眼睛一亮。
心中暗喜,既然他承认我还够好看,事情就容易一些:“最近忙吗?”
“忙。”
“忙些什么?”
“忙……工作,还有辅导一个学生考GRE。”
一个学生?我差点问出是男是女。幸好罗罡及时插言:“喏,尝尝这蒜烤牛油鳗鱼,你最爱吃的。”好险!
“我最近比较闲呢,”慢慢剥开烤鳗鱼的锡纸,“所以说不定会常常去打扰你。”一对大眼睛灼灼凝望。
“哦,好啊!”该死,看来于此没什么反应。
“那么这个周末陪我去逛街好不好?”投石问路。据说天下所有男人之最骇即是陪女人逛街,如果他竟然不肯——“好。”
谢天谢地!抹抹额角,竟是沁出了汗。看来无论男女,追的那个人总是辛苦些。
下个礼拜天,当然是我陪他去郊区水库钓鱼。我穿一身工人装,扎着马尾,看他将一尾大红鲤鱼高高甩出水面,叫着跳着比谁都欢,仿佛这辈子从未见过鱼,非常之崇拜,倒令他转头深深看我一眼。难道我的表演过了?
再下个周末是借了辆车轮流开去海边,我着一身桃红两件头泳装——我想他不会喜欢我穿比基尼,于湛湛浪花间穿进穿出,争从的笑映亮了整个海滩。
接下来是邀请他去我租的公寓吃饭,我煮的饭,冰糖肘子、吉利虾球、腊肉西芹、七彩豆苗、西湖牛肉羹,非常之像样。我练了整整两周,且只会做这么些。他吃得满面红光啧啧称赞,以致餐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我一身棉布家居服,洒了C.D.香氛,于插了鲜花的餐台前抱肘微笑。啊通向男人心的捷径是胃。
然后的周末我便失踪了。其实也不过是躲在家里赖床看碟上网,却将手机、电话皆关得紧紧的,作远走高飞状。以前有朋友告诉我——谁说的我还真想不起来了——追一个人就像打狍子,不能紧着追,追一阵歇一会儿,躺在一边儿擦擦枪休养生息,说不定它还因为好奇凑过来看究竟,等它放松了警惕,一枪撂一个准儿。想象罗罡于那边的若有所失,我嚼着方便面嘿嘿冷笑。
接连两个周末,我有点歇不住了。怎么连例行电话也没有了,莫非我有什么地方卖了破绽?天,追求一个也许根本无干的人尚且如此疲惫,真不知那些追其所爱的人是怎样熬的!蜷在沙发里喝冰水,一面悲天悯人,唿地就站起来,我都25了也!好容易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嫁一个略为顺眼的人,我还在等什么我!GO ON!
“喂——”声音甜腻得自觉肉麻。
“是岳溶溶吧?”谁知对方竟毫不逊色,“找罗罡啊?请等一下哦!”我手握话筒整个呆住,脑中飞快闪现如下字句:她是谁?何以在罗罡家里?她与他什么关系?她为何知道我?她的声音为什么比我的还要甜蜜?“是溶溶啊?”罗罡悠悠道,“是要上次海边的相片吧?拍的不错。”
那当然,也不看谁是女主角!正要藉此表白一番,那边接下去:“我的技术一向是很好的。”
怒由心头起,面色狰狞然而仍然声音柔美:“那么我的形象如何?”
恍然般:“我以为这已是不争之实——还用说吗?”
只这一句,不知怎的十分甜蜜:“好吧——你这一向在做些什么?”
“陪栀子学习啊。啊栀子就是我的学生,刚才接电话的那个,她快要开考了,她很聪明可爱。”
(文/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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