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凉意渐渐洇上后脑,他从未这样赞过我:“那么不相扰了。”慢慢搁下话筒,忽然有什么热热涌上喉头。我四处找纸巾,电话响了:“溶溶,我是米伟伦。你最近在忙什么,总也找不到你。”
忙些什么?忙着追男仔又给人瞧不上啊!“什么事?”看看,之于不喜欢的人打来的电话总是要问“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在这样大都市的孤男寡女。“……不行,我今天好 累。真的不行,改天吧,白!”
忽然感觉好灰败,告诉自己不要不要,用手一抹眼睛,还是湿了。眼前渐渐浮出一张面孔,永远温和的、镇定的,嘴角一点捉摸不透的淡笑,有点像那个濮存昕——不,有一次不像,那是我发阑尾炎那次,他急得脸色都变了,抱着我的手一直在抖,恍惚间听见他问医生:“她要紧吗?有危险吗?需要输血吗?我……我是O型……”给医生不耐烦推开:“哎呀不过是个小手术!”
在一起吃饭,永远以我的口味为重。
走在马路上,总是轻轻一拉:“你在我右边。”
任是对他讲什么,从来听的津津有味,我笑他便一起笑,我攒眉他便一样低眉搭眼……
我的天,这样好男人,还不是来一个灭一个,来俩灭一双!这许多年来,他一直静静待在我身边,而我,又在做些什么?镇日于狂蜂浪蝶中轻浮起舞自以为是?是的,他绝少赞我,从未表示过什么,然而,单只每年着人送至门上的贴心贴肺的生日礼物便是一种无声的赞美,不是吗?
再没有比我更傻的女人了,天底下。
电话又响。
“告诉你我累了怎么还……”
“我是栀子。可不可以出来吃饭呢,我请客。”
我凄笑,是要向我表达伊的胜利喜悦?我伸直脊背:“可以。”
“太好了!”声音婉转如布谷,“罗罡也一起的。”
嗄?听到这个名字便是不禁惊心。好吧,就让我来祝福吧,祝福我所欲嫁的人百年好合——然而新娘不是我。
鹅黄线香滚的软缎旗袍,公主髻,镜中的我苍白如雪,然而更有一种清澄的美丽——罗罡说过,他喜欢看女孩着中国旗袍、梳髻……为什么事至如今样样是罗罡怎样怎样,从前——从前我与他的约会,却总是没心没肺的T恤、仔裤——
又是我顶爱的舜玉山庄,不,也许这亦是栀子欢喜的吧。罗罡一身银灰庄雅大度,栀子一身粉红清丽可人,多么匹配的金童玉女!我走过去:“两位好。”
栀子一下子跳起来,去拉罗罡的衣袖:“她穿旗袍了!她穿旗袍了耶!”罗罡站起来:“真美。”
我微笑:“谢谢。”
栀子上来握我的手:“婶婶。”
婶——婶——我大惊而嗔,是,我大约较你年长数岁,然而想来不致老迈于如此田地——婶婶?!
栀子睇罗罡而笑:“我是他的老爸的大哥的长子的长女,他的老爸乃我的老爸的老爸的小弟——嗳总之我也搞不清,但是我得喊他叔叔,那么你自然是我漂亮的婶婶啰!”
且惊且喜且惑我去看罗罡,一束嫣红的、犹沾晨露的玫瑰绚然绽于眼前:“溶溶,嫁给我好吗?”
有什么正牵着我腾空而起,冉冉升上绛珠神瑛的所在:“呵!可是——为什么?”
栀子跳过来:“我这个叔叔喜欢你都8年了,可是他说你这样的女孩是属狍子的,越追越跑,倒不如耐心设网等你来撞——”给罗罡打了头,又跳回去叫,“他还说你今天一定会穿旗袍的——”
我回首,那个隐于我的身后虎视眈眈了8年的大男生倏地红了脸。
啊我终于要嫁出去了——嫁与那个我设计要嫁的人!
(文/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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