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炳璋到筒子楼里面来找筱燕秋，他在黑洞洞的走廊里面磕磕绊绊地走着，看见前面有一个黑影，他拦住问：“请问筱燕秋住在哪个房间？”
“你是乔炳璋吧？”唐华上下打量他。
“是。”
唐华笑了，她笑得意味深长：“往前走，拐弯，闻着臭味就到了。”
乔炳璋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她挨着厕所住。”唐华解释。
乔炳璋朝前面走了，唐华余兴未尽地盯着他的背影。
乔炳璋站在205房间门口敲门。没人应声，筒子楼里的住户纷纷探出头往外看。唐华拉着赵新娥站在盥洗间门口像看新郎官一样上下打量着乔炳璋。
“比在台上看着精神。”
唐华恨恨地说：“小白脸子，坏心眼子！”
乔炳璋受不了这个，他转身想走，一下和裴锦素撞了个满怀。两人同时愣住了，因为他们谁也没想到对方会来。
“我在门口等你。”乔炳璋先出去了。
裴锦素蹲在门口，用一块硬塑料片耐心地拨门锁。人们围上来看。
“她到底在不在里面？”唐华问。
靳小手说：“我看见她进去的。”
裴锦素推门进屋，她看见拆了半截的毛衣扔在地上，连在毛衣上的毛线像蜘蛛吐出来的丝一样挂在桌子腿上，凳子腿上，床腿上。裴锦素捡起毛衣把线一圈圈地绕起来，一直绕到筱燕秋的脚旁。她搬着筱燕秋的脚把缠在她腿上的毛线一点点解下来。筱燕秋两眼瞪着屋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裴锦素难过地叫了声：“燕秋！”
筱燕秋像死了一样无声无息。
裴锦素在床边坐下，她把手伸进被子里面去拉筱燕秋的手。筱燕秋的手冰得裴锦素一哆嗦。
裴锦素急忙灌了个暖水袋，用毛巾包好塞进被子里面。她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筱燕秋。筱燕秋由着她看，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裴锦素的眼圈红了：“你这是惩罚自己，不是惩罚他。”
筱燕秋不说话。
“你把自己折磨死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筱燕秋不回答。
“我理解你，这一切我都经历过。爱情没了的时候，我也是寻死觅活的，以为不能再活下
去了。折腾累了，睡着了。醒来一看，血压还在，心跳还在，世界末日并没有到来。人的实际承受能力，比我们自己想象的要强得多。燕秋，你一定要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千万不要往死墙角里逼自己。”
筱燕秋一动不动地躺着。
“燕秋，你恨我，我不在意。你就是一辈子不理我，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有的时候……有的时候，我还在心里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看。”裴锦素眼泪围着眼圈转。
筱燕秋的眼睛动了一下。
“那天你和我翻脸了，我心里非常难过，不管你怎么想我，怎么骂我，我都从心眼里希望你过得比我好。希望你能比所有的女人都过得好！”她停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你还在恨我，
我这个人就是挺招人恨的。”
筱燕秋的嘴唇轻轻地颤抖着。
“我把彩萍找回来，让她陪着你。”裴锦素叹了口气站起来。
筱燕秋一把拉住她的手：“别走！你别走！”
裴锦素的眼泪“哗”地流下来，她一屁股坐下，嚎啕出声：“燕秋！燕秋！”
“别哭！”筱燕秋伸手制止她。
“我都没哭，你更不应该哭！”筱燕秋的声音很平静。
裴锦素像孩子一样擦干眼泪，看着她。两人谁也不说话，屋子里面异常安静。
筱燕秋突然张口轻声唱道：“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假恩情……”
“燕秋！”裴锦素叫。
筱燕秋看着屋顶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唱：“悲声破寂寥……”
“燕秋，你别这么伤心，他就在外面呢。”裴锦素晃晃她的手。
筱燕秋不唱了，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他这个人真的时候不可信，可信的时候又不真。我要活下去就不能再见他了。锦素。”
“嗯？”
“我想结婚。”
裴锦素一愣：“跟谁结婚？”
“不知道。不管是谁，只要第一个向我求婚，我就嫁给他。”
“你疯了？”
筱燕秋平静地说：“我要赶紧把自己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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