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排练一结束，筱燕秋就撑着身子拐到了菜市场。菜市场里面异常热闹，筱燕秋拎着提包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她东瞧西看，这儿摸摸，那儿翻翻。筱燕秋在卖活鸡的摊位前站住。卖鸡的女人热情地招呼她。
“大姐买只鸡？这鸡是地地道道的本地笨鸡。”
“这是公鸡还是母鸡？”筱燕秋问。
“你要公鸡还是要母鸡?”
“补身子用。”筱燕秋求教。
“那得买只母鸡。”
“这鸡怎么做？”
“清炖，里面最好放点儿西洋参，我这儿正好有货。”
女人动作利落地杀鸡、煺毛：“给老公吃吧？这个年龄的男人得好好补补，你老公是干啥工作的？”
“交警。”
女人同情地点点头：“一天到晚在风口上站着，回到家两腿酸软，一肚子凉风，你是该给他好好补一补。”
“你怎么知道？”筱燕秋好奇地问。
女人看了她一眼：“你用笨脑子想一想，可不就这样吗？”
筱燕秋不自在地看着女人，这个事她还真没想过，看来女儿批评得有道理。应该给面瓜补一补，自己和面瓜都应该好好补一补。
筱燕秋很少下厨房，她几乎找不到想找的东西，把厨房里面翻得乱七八糟，翻出了一头一身的汗。她把剁好的鸡块和切好的葱姜蒜堆放在一起，又找出砂锅刷干净放上水。
筱燕秋翻开书，她按照书里面的提示往砂锅里面一样一样地扔着东西。小咪子下学回来进厨房，看见是妈妈在里面做饭吓了一跳。
“放学了？”筱燕秋热情地招呼着女儿。
小咪子“嗯”了一声，从食品橱里面翻出来一块方便面，大口大口地吃着。
筱燕秋提醒她：“饭马上就熟了。”
小咪子对母亲做饭这事没多大信心，依旧嚼着干方便面。
“你怎么老吃这个?多没有营养啊!”筱燕秋抢过女儿手里的方便面扔到一边。
小咪子觉得母亲有点儿怪，热情得有点儿过。为了不惹出麻烦，她放弃了吃方便面，写作业去了。
面瓜回家的时候脸上紫紫的，全是冬天的风。筱燕秋迎了上去。她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热情得有多过分，一点儿都不像居家过日子的模样。
面瓜疑疑惑惑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渴不渴？要不要先喝点儿茶？”
面瓜的目光从筱燕秋脸上挪开，他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下。
厨房里面传来汤锅溢出来的声音。面瓜一个箭步冲进厨房。筱燕秋急忙跟进去。面瓜抓起砂锅盖子放在灶台上，他使劲吹着烫疼的手。
“烫着没有？烫着没有？”筱燕秋咋咋呼呼地问。
面瓜巡视乱七八糟的厨房，皱着眉头动手收拾厨房。
“你歇会儿吧，我来。”
面瓜拿起来什么，筱燕秋动手抢什么。面瓜心里别扭，甩手走出厨房。面瓜坐在沙发上抽烟。筱燕秋把做好的菜一样样端上来。
“吃饭了。”筱燕秋把砂锅端上桌子：“小咪子，你给爸爸盛碗饭。”
“饭在哪儿？”小咪子问。
“电饭锅里。”
小咪子掀开电饭锅盖。一锅米泡在清水里。
“妈妈，你怎么没插电源线？”小咪子叫了一声。
筱燕秋疾步跑过来看着电饭锅中的生米：“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筱燕秋懊丧地看着面瓜。面瓜什么都没说，他打开冰箱拿出来几个馒头走进了厨房。把馒头放在笼屉里面蒸上，顺手用抹布擦抹着瓷砖上的油污。筱燕秋满面笑容地舀了一碗鸡汤放在桌子上。
她热情地劝面瓜：“喝点儿吧，天冷了，补补，我专门买了鸡炖了鸡汤，还加了西洋参片。”
面瓜坐在沙发上没动，他点着根烟抽。
“孩子批评得对，我对你关心得确实不够。”筱燕秋的自我批评作得很诚恳。
面瓜来劲儿了，他端着架子不说话。
“尝尝咸不咸？”筱燕秋舀了点儿汤递到面瓜跟前。
面瓜把脸扭开，没好气地说：“自己尝吧。”
筱燕秋一愣，她克制着自己说：“这汤趁热喝才补人，你整天在风地里面站着，得好好补一补。”
面瓜看着筱燕秋低声下气，更加觉得自己得理了，他偏偏不动那汤。小咪子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
筱燕秋耐着性子劝他：“喝点儿吧，补补。”
面瓜把打火机扔在茶几上：“补补？补完了干啥？躺在那儿也没人答理，火眉蹿天的还得跑到大街上去转悠。”
话一出口，面瓜知道伤人了，听上去还特别的别扭，就好像夫妻两个在一起生活就是为了床上的那些事似的。这一来，又戳到了筱燕秋的痛处。面瓜其实没有细想，只是心情不好，脱口就出来了。他想缓和一下气氛赶紧笑了，这一笑就更不对劲了，看上去一脸的恶毒。
筱燕秋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她使劲克制着自己，可是没克制住，她还是把脸拉下来了，说：“不喝拉倒！”
说完这句话，她往女儿那儿瞄了一眼，目光正好和小咪子撞上了。小咪子立即把目光避开了，她仰起头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筱燕秋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上赶着不是买卖。嘁！”
“我不是不喝，我不是想歇会儿再喝嘛。”面瓜使劲往回找。
筱燕秋提高了声音：“我说过了，你愿意喝就喝，不愿意喝就倒了，没有人强迫你喝。”
“我喝，我喝。”面瓜端起碗赶紧喝了一大口，被烫得扔下碗，满地乱蹿。
小咪子赶紧把一杯凉开水递给爸爸。面瓜咕咚咕咚地喝下去，舒服地拍拍肚子。
“灌凉水的肚子，冷不丁地享福，还真有点儿受不了呢。”他自我解嘲。
面瓜小心翼翼地在桌子前面坐下，吃菜，喝汤。筱燕秋抹搭着眼皮使劲喝鸡汤，看都不肯再看面瓜一眼。
面瓜夸筱燕秋：“这汤做得好。”他吃了口菜：“这菜也炒得好。”
筱燕秋根本就不理他。
为了引起筱燕秋注意，面瓜看着桌子上鱼缸里面的小金鱼说：“那鱼也活了。”
小咪子扑哧一声笑了：“泡在水里的死鱼是咸带鱼。”
面瓜嘿嘿笑。筱燕秋站起身进卧室把门摔上。
小咪子冲爸爸伸了下舌头。面瓜朝卧室努努嘴。
“我一晚上的努力被你搅和了。”小咪子批评爸爸。
“缺乏战斗经验嘛。”面瓜沮丧道。
“人家不理你，你发牢骚，人家改正错误了，你又把架子端起来了，别说妈妈生你的气，我看着你都来气。”
“我不是想把到手的阵地好好巩固一下嘛。闺女，给爸爸拿点儿盐来，这菜淡得连点儿味儿都没有。”
“你刚才不是还夸这菜做得好吗？”
“我那不是想扭转局面嘛。算了吧，我还是回锅再炒炒吧。”面瓜站起来端着菜进了厨房。
面瓜麻利地收拾厨房，他动作熟练地把各种东西归位。
“就是做一桌子宴席，也不至于把厨房祸害成这样啊!瞅瞅，都下不去脚了。做饭的时候就应该哪儿拿的就放回到哪儿去，就手归置了。”面瓜边干边叨咕。
小咪子站在门口看着父亲：“你就跟老太太似的。”
面瓜教育她：“别双脚踩门坎。”
透过厨房的窗子面瓜看见筱燕秋从卧室里面出来进了卫生间。
“她怎么老上厕所？”面瓜问女儿。
“汤喝多了。”
“刚才你妈在那儿喝汤，我偷偷端详你妈，越端详越像不认识。你说我和你妈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怎么就越过越远，越过越不明白她了呢？”
“这是距离产生的魅力。”
面瓜差点儿被女儿逗乐了：“你找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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