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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爱萍的故事
http://living.sina.com.cn 2001年06月05日13:17 新浪生活

  新浪网友:罗萍

  很偶然地,我和爱萍相识,吃一顿饭,再到南湖边上坐了几回,双方发现彼此的“条件”都不错,然后几乎没经过什么恋爱,就很快走到了一起。我们的日子过得相当平静、平淡,决没有一些书里写的轰轰烈烈、大波大澜。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我们不得已而分手的时日越来越近,我渐渐从爱萍的眼里读出了某种东西,心里不禁酸酸的,提起笔来,突然想写点什么。生活实在是太琐碎了,铺开纸笔,我不禁疑惑起来,我不知道我的这些文字能否表达我和爱萍的感情,更不知道这些文字在我们分离几年、几十年后,会变成怎样的一种色调,但我还是决定把我们生活中的这些不连贯的小事拼凑成一种图案,小心地留存下来。

  爱萍从遥远的北方来,那是我向往的地方,那里有高远的天空厚实的土地,那里有漫天的雪花到处飞扬。第一次跟爱萍共进晚餐,他就给我讲他少年时在北方的生活,他喝了点葡萄酒,脸酡红。我着迷地看着他,我想从雪地里走出来的人应该真诚、纯净而智慧。

  爱萍正是这样的人。

  他1.76米,不胖不瘦,谈不上很高大挺拔,用我的话说“正合适”。他时常如被一丛乱草遮住似的不修边幅,乍一眼看去,人冷冰冰的,让人再也不想见他第二次。我是极偶然才跟他有那顿饭局的,一方面是时隔已久,我已忘记见他的不快;另一方面,他在电话里邀请我的声音特别纯正,特别好听,我想他恐怕当时就已经注意在我面前培养魅力了;更重要的,那天恰好是圣诞节,我有点可怜他这样一个没有亲朋的异乡人,我这人总是心太软。

  于是便有了我们单独的一次晚餐。在阳光城,轻歌袅袅,灯光幽幽,挺有情调的。那一晚坐在他的对面,拨开“杂草”,我发现他其实挺白净,鼻梁高且直,嘴唇的棱角很可爱地微微上翘,这些,我在后来的共同生活中有了更深的印象。在这个晚上,我们惊讶地发现我们小时的名字竟然是紧紧地连在一起的,冥冥之中的缘份,在名字上都作了安排。我们聊了很多,少量的葡萄酒使我们都有些恍惚,都说出了一些灵魂深处的平时不愿对人说的东西,如同面对一个久不见面的老朋友。为了延长在一起的时间,饭后我们又很庸俗地一起去OK厅唱了一回歌。96年圣诞节的这个晚上,拉开了我们以后交往的序幕。

  第二天黄昏我在大院门口等他到我家作客的时候,一见面就发现他换了件新衣服。他说“刚买的。”我们就都有些不好意思。

  作为正在组建一个现代高科技公司的负责人,爱萍总是很忙。我看得出我们在一起时,手机骤响时他的尴尬。也许是离南湖住的较近,我们每次都有意无意地朝那湖边走,有时就是很晚了,也要进去坐一坐。

  那段日子我们总在漫无边际地聊着一些现在已想不起是什么的话题,很惬意、很随意、又很真诚。我们惊讶地发现我们的心灵竟然有那么多默契的地方,有时我们在湖边的草坪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一句话也不说,直到露湿衣襟,月染晨霜,竟也不觉得枯燥无聊,心里反而安静极了。当时我就预感到有什么可怕的又是我所期待的事要发生,但我们都互相矜持着不敢点破,于是这件事变得更加模糊朦胧而令人心跳。

  那段日子我心里一直在唱一支叫做《幸福天堂》的歌谣,就是这首歌成为我们走在一起的契机,这是我自编的一曲小调,我不知道爱萍居然会喜欢。在阳光城吃过饭后的那天晚上,我们走在大街上,华灯闪烁,凉风吹拂,我的感觉特别好,我于是告诉爱萍我新近写了一首歌。爱萍要我唱来听听,我不敢,只给他念了歌词。后来在OK厅,我经不住他的一再要求,很忸怩地低声唱了,唱完后简直不敢看他,没想到他竟然说“好”,并动不动就想让我再唱。

  在南湖边的一个晚上,面对着深邃的夜空和一泓幽幽的湖水,我第二次给爱萍唱了这首歌——

  听说有个地方叫做幸福天堂

  那里的人们充满智慧和理想

  那里有高高的天空高高的月亮

  那里的鸽子在蓝天下自由地飞翔

  我想捎一句话捎进幸福天堂

  可是我的电话已经结满了蛛网

  听说有个人可以拨通我的电话

  我在静夜之中等待着他的回答……

  唱到最后,我的喉咙哽住了,爱萍把双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他读懂了我的语言,我们都没有说话,我们站在静静的湖边,我们站在繁星闪烁的夜空下。我们都有自己梦中的天堂,以前在找,现在仍在找,也许未来,我们还在找。爱萍千里迢迢到南方来,也是找。

  我们反复地问:幸福天堂,世界上有没有幸福天堂;幸福天堂,我能不能走进幸福天堂……

  初识的那段日子是很美妙的,每天,我的心里都揣着一个小小的秘密,一股细细的喜悦慢慢地舒缓地流动着,不似以往任何一次激烈、汹涌,但它来得那么亲切、自然而不加任何修饰,甚至于我们终于冲破感情的堤坝,也是那么安静而入迷。

  我们的生活很简单、很朴实,在我那套黑且潮的小屋里,我们平静的生活着。共同的日子是琐碎的、平淡的,我们很坦然地接受了它,没有任何别的奢求。

  其实我们要分离的迹象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但陷入温情的我却一直不愿承认它的存在。爱萍是一个工作极端认真负责的人,并且在工作时间是不容任何人打扰的。有一天恰好有事路过他公司,一转念之间便想上楼去看看他。出了电梯偷偷踅到他的门口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他凛然坐在经理室里,一副处乱不惊的样子抬起头冷冰冰地对我说:“请坐,有事吗?”一时间,我非常尴尬,觉得爱萍那么陌生、虚伪,却没想到这里已埋下了伏笔。在他公事公办的表情下,我浑身不自在,然后愤怒地摔门而去。

  还有一次他约我去欣赏他们新装修好的办公楼层,他忙里偷闲地领着我给我做介绍,象对待他们的客人似的彬彬有礼、客客气气,中午跟他公司的几个职员一起吃快餐,他也只介绍我是“某某局”的“小某”,曾为他们公司的组建出过力。——天!以致于我去了他们公司几次,他的员工们都不知道我就是他们这位严厉有余的上司的千娇百媚的太太!即便这样,看到爱萍晚上懒懒地蜷在床上,象个婴儿一般撒赖,要我给他剥个桔子,拿个芒果什么的,我怎么也不愿往坏处想,只在心里骂他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97年圣诞节前夜,我提前下班去花店订了一蓝花,还附了一张年卡,然后到菜市场买了一堆菜回来。就在我手忙脚乱地烹煮时,他打电话回来说有重要应酬无法回家吃饭——那时已是晚上七点多,他一再在电话里说“对不起”,请求我的原谅。守着一桌精心做好的饭菜,我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滚动。

  晚上八点半钟花店准时送花来,我打开门,接进自己给爱萍订的花。送花的先生一见是我,愣了一下,然后眼光里便满是惊讶和同情。

  我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餐桌前的桔黄色光影里,这天是除夕夜,我满目凄凉。

  不到九点钟爱萍就回来了,打开门,他象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诚惶诚恐地站在那儿。他不会喝酒,喝一点脸就红,在那轻微的酒气里,他可怜巴巴的。进了门后也不说话,就围着我不停地转。我终于怒不可遏,破口大骂,他才得了赦令一般跳起来捧着我的手:“骂呀!继续骂!该骂!你开口骂了我就解放了、轻松了。”在我好不容易冷嘲热讽完毕之后,他才到餐桌上捧起那蓝怒放的玫瑰,小心翼翼地移到卧室里,放到最显眼的位置。那张年卡也不知他看了没有,后来是不是撕碎了,忘了问他。

  以后爱萍这样说回家吃饭然后让我空忙的事不下一、两次,每次都把我弄得怒火中烧而又无可奈何,好在每次他又都能及时赶回来让我出气,然后做出一副在外面没有吃好的样子要我重新给他弄吃的,还往往把剩下的饭菜减罪一般吃个精光。有次睡觉时我郑重地对他说:“以后你不许这样,我不是你花钱请来的保姆,任你瞎折腾。”他认错态度非常好,不停地点头“是、是、是!”我又气又好笑,用力地捶着他的胸口不停地说“我恨你。”“我也是。”他认真地说。我一下子停下挥舞的拳头,惊奇地盯着他,他慢慢地笑着解释说:“我也恨我。”他的浓发微微地卷曲,鼻梁高高的直直的,两片嘴唇很好看地弯曲着。此情此景,我怎么也想象不出爱萍有一天会真的下决心离我而去,他那本出国护照,在我看来只是一种时髦。

  有天晚上爱萍给我看了一封美国来信,在看这信之前,我就猜测到了信的内容,我抑住心口的跳动,用指尖小心地捏出那不厚的信笺……

  其实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爱萍有出国的机会,但当时他告诉我,他在国内正值事业大发展时期,他不愿意出去。我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相信了。此时,爱萍正坦然地望着我,我知道一切都不可避免地来临了。我能说什么呢?人生里多少的分分离离、聚聚散散,又何曾是我一人经历?何况爱萍的离去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由我促成,我应该承担由我自己带来的痛苦。并且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好男儿志在四方,爱萍出国深造不能说对他没有好处,我应该理解他支持他祝福他才对。

  只是想起爱萍是个极懒写信的人,即便写,也是一、二、三、四,简单明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从我们相识以来,我几乎没见过他形成文字的任何只言片语。春节爱萍回北京,我们一个晚上接一个晚上地煲电话,缠缠绵绵婆婆妈妈的每次都能说上半个多小时,也不知当时都说了些什么。见面后爱萍为此唏嘘不已,他一再强调说这样的事对他实在是极其偶然的,言语之间,大有因我而丧失立场并要我补偿的意思。以后离得更远了,国际话费昂贵,我们是再不能长煲了的,那么我们的感情该通过什么方式来表达?平时经常感到有千言万语,提起笔来,想给爱萍写点什么,可一旦想起自己洋洋洒洒柔情万般却没有回应,就不得不压回心头,不久我们真的天各一方,也不知自己心里的思念能不能压得住,更不知道在天涯的另一方,爱萍是否仍信守不写信的信条,或者仍是简简单单的一、二、三、四……

  那天晚上我们谈了很多,彼此都感到触摸到了对方的心灵,这使我们更了解、融洽,爱得更深。临睡前,爱萍突然伏在枕边,动情地说:“其实生活里有些浪漫的东西真的很好。”这个平时对我的小情调一贯报以奚落的人,居然也说了这样的话,令我吃惊不小。我惊讶地望着他,我读懂了他眼里的期待。是的,生活本身已经很平淡了,它必须要一些东西来加以装饰,这样才会活得有滋有味,浪漫如同小溪中那些美丽的小水花,可以带给人们细细的喜悦和欢愉;而过分的浪漫却如天上的浮云,虽美丽、空灵,却是靠不住的,它终会变成雨坠向大地。

  爱萍,其实咱们这平静的生活里不也时常欢腾起一朵朵的小水花吗?你不是体会得更为真切吗?

  我和爱萍从没有吵过闹过,他是一个十分宽容的人,有时就是你想吵也吵不起来。我唯一生气的一次是在一个月以前,一个周末的晚上,爱萍提出第二天要陪我去买东西,我高兴极了。自从我们在一起以来,他从来就没有陪过我一个完整的晚上,更别说一天了。我心里不断设想着去哪里、买什么、怎么买,然后美滋滋地睡去,梦里盼望着明天太阳升起。可第二天一起床,爱萍就提出要“回”公司,他用了一个“回”字。兜头一瓢冷水,这次我再也不能不生气了。他这样出尔反尔已经不止一次了,他忙,我理解,可他不能捉弄我,哪怕家庭中的小事。君子一言,重于千鼎,他怎么能在这样的小事上,损他自己的形象也伤我的自尊呢?我二话不说,翻出一只大包,唏哩哗啦把他的东西扔进去,让他走人。他见我真的生气了,便象一个知错的孩子乖乖地赖回床上蒙头大睡,他以为他一觉醒来,我的气就会象以往一样全消了。届于母亲在家,我不好发作,待她老人家有事出去了,我回过头,见爱萍还装死般大睡,不由怒火腾地升起,掀开被子,冷冰冰地把他赶下床,把他的提包塞到他的手上。我对他说“你可以走了,并且永远也不要回来”。其实我并非真的想赶他,只是一肚子的气没法顺溜,只要爱萍当时能拥抱我或亲我一下,或好言哄我几句,我就会冰消雪融,既往不咎。可爱萍没有,他从梦中醒来,懵里懵懂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待明白我不是闹着玩,才收拾自己往门口走,那慢吞吞的样子好象以为我会叫回他似的,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揶揄地说:“真是被扫地出门了,那我走了。”我没有台阶可下,不得不维持着脸上的坚冰,问他“还有什么没带?”他居然还能半真半假地说出“还有个人没带。”打开门他还一再征求似的对我说:“那我走了?”我想如果他再慢走一分钟,我就会扑进他的怀里大哭。待他真的从门口消失,我才冲到门口,却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想象他提着行李假装昂然走出去的样子,依着绿漆门框,我的心碎了,我不知道走出去时他有没有回过头。

  我想哭,却没有眼泪,仿佛被熬干了似的,我象一头困兽,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到心灵的突破口,我这才发现我们在生活中不断酝酿起来的感情已升至了一个高峰。我突然那么害怕这场干戈一发不可收拾,从而把我们苦心经营的感情全部毁掉,可此时此刻,我已无回天之力。看清了我们这份感情的可怕前途,我如同被雷击倒似的颓然跌倒在床上。我不知道爱萍的心里是不是也有一些东西正在破碎,如果这些破碎的东西不能愈合,那么我便是亲手又把他送入流浪的没有归宿的生涯,我想起他曾经住在旅馆,衣食无人照应,蓬头垢面、不修边幅,这里一顿快餐那里一碗面条的生活,就不由一阵阵心酸。原本正是我把他从异乡的寂寞中找回来的呀!我怎么如此残忍,怎么能够一点小事就毫无原则地把他赶出门呢?回来吧,爱萍——我的手慢慢滑向床头的电话机……

  然而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我的手抖了一下,拿起电话——爱萍心疼的声音低低传来,他告诉我他在办公室:“我觉得你一个人真可怜,你要保重,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放下电话,我已经热泪横流。爱情是一面双刃的剑,我和爱萍都同时被这面剑深深刺伤了,并且脆弱的我比他伤得更厉害。晚上再有爱萍的电话,还未收线我就哭了起来,我请求他的原谅,我求他仍如以前那样——回家来。

  过了几天爱萍才回来。那晚下大雨,大雨过后等得心里焦急,忍不住撑了把伞到路口等他,远远见他朝我走过来,人便木了。他走到我的跟前对我说,“已经没雨了。”我不信,移开雨伞,果然一点雨星都没有。

  路灯昏暗的余光里,我怕冷似的钻进爱萍的怀里,我们都知道在一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文章写了那么长,我一直想集中笔墨写一些快乐的东西,一直不愿意道出爱萍要离开我的真正原因,但这一切终是回避不了的。

  爱萍进入我家之前,我一直跟母亲生活在一起。我的家庭是很多普通平凡的家庭的一个,十年动乱我失去了父亲,那时我只有几岁。母亲不俗,但她这一生却恐怕没有得到过任何爱情,包括来自我父亲的。父亲死前,母亲在父亲的婚外恋中倍受煎熬,她背负着的是耻辱和痛苦;父亲死后,她又承担起寡妇的种种是非,默默承担着生活的寂寞和艰辛。这近三十年来,我是倍伴在妈妈身边唯一的亲人,因此可以想象我在她心中的位置。我敬佩妈妈,我爱她。

  但爱的积累有一天终于成为障碍时,你就不得不怀疑它存在的价值而作出反应。父亲死后,母亲一直致力于儿童文学创作,她的一本名为《嫩叶》的少儿小说使她名声鹤起。作为文化名人的母亲,很懂得与女儿建立一种类似于朋友的关系,这使我跟妈妈生活得水乳交融,形同姐妹。但随着我交友年龄的到来,母亲却对我的男友们一个个横挑鼻子竖挑眼,使我一次次失去主见而精神沮丧。我不能不考虑妈妈的意见,但我却不知道她到底要我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以至于后来我终于丧失耐心,在跟爱萍相识仅短短的十几天就公然把他带回家,第二天又一起去领了结婚证的时候,妈妈如遭雷击。

  我理解妈妈,也同情她,也许这几十年来,她的眼前老晃着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脖子上挂着破鞋被揪斗的情景,父亲不爱她,并把她纯洁的爱恋和高贵的尊严完全践踏了,她藏着一份无以言状的恨,咬牙生活了几十年,并有意无意总想把这种恨幅射到我的思想感情里。我无法接受妈妈的这种思想,在我人生的这件大事上,我决不能再向妈妈作出让步,更何况几年的感情波折使我在认识爱萍之后马上意识到他的可贵而不愿放弃,我必须以这样的方式向妈妈诏示我的成熟及我爱爱萍的决心。

  毕竟是一个知识女性,母亲努力克制了自己,在形式上很快接受了爱萍。我揣着的心终于平稳地落了下来,我感激妈妈,同时我更为自己的自私而内疚。我以为一切会重新变得和谐美满,但我错了。其实从爱萍踏进家门的第一天,我的家庭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家庭。

  爱萍从上大学起,就养成了一种一有空闲就看书报的习惯,甚至走路吃饭都专心致志在报刊上。有天晚饭时妈妈不懂问了他一句什么,也许是他没听见,竟仍埋头在他的报纸里。我从饭桌下踢了他一脚,他抬起头“嗯”了一声,就又回到他的足球上了。爱萍的不礼貌使我有点恼火,我干笑着抢了他的报纸,他才向妈妈道歉。但妈妈脸上的肌肉还是沉了下去,她不再说话,并且从那以后,妈妈在饭桌上再也不愿说话了。爱萍其实是一个比较幽默的人,但妈妈终于没有接受爱萍的这种幽默。

  爱萍却毫不在意,我说他,他每次都以撒赖的形式吻住我的嘴把我搪塞起来,并一如既往毫无芥蒂与我相亲相爱。有一次我给爱萍洗头发,揉着一团一团白色的泡沫,心情愉快极了。不小心一撮冰冷的水一下子滑进他的后颈窝,正悠然自得看一本不知什么名堂杂志的爱萍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涨红着脸嚷嚷说我“谋害”他。那窘迫的样子不禁使我笑得前仰后合。正在这时,母亲卧室的门开了,她厉声喝了声“承平!”然后乒地把门关上。

  在我的记忆里,朋友一般的妈妈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声音对我说过话。我浑身一阵哆嗦,仿佛体内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地破碎,我和妈妈深切的母女之爱被这一声断喝深深地刺伤了。我再也没有了心情,轻轻地对爱萍说:“行了吧。”可爱萍却无视母亲的喝斥,若无其事地撒赖:“不,我头还痒,我还要洗。”

  ……

  我无法调和这样的矛盾。妈妈爱我,她没错,那么是爱萍错了?不,他们都没错。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他们放到同一个家庭。

  爱萍从来没有说过妈妈半句不是,他一贯是一个不屑于家务纠纷的人。但渐渐地他变得隔一两晚才回来了,并且每次回来都很晚。北方人懒洗澡,他时常一进门就直扑卧室,把身上的臭袜子、臭裤子扔得满屋都是,然后开始来跟我瞎闹,要我跟他玩扑克或给他找吃的。我好不容易摆脱他,给他放好洗澡水返回卧室,他已哗哗睡去了,每次都得掀开被子连哄带拉把他送到洗澡间,然后奴隶一般心甘情愿地收拾满屋的臭衣臭裤臭袜子。有次门没关严,刚好让路过门口的母亲见了,她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承平,你太怂恿他了。”妈妈一贯坚持称呼我儿时的名字。

  我能说什么呢?妈妈,因为我爱他呀,你那么宽厚的心为什么偏偏却欠缺这么重要的一部分内容?难道父亲对你的伤害几十年都不能抹平么?在妈妈的面前,我实在太尴尬了。

  有天晚上爱萍又没回家,母亲把电话打进了我的卧室——我和母亲各有一部电话,这是我们家简陋的三室一厅唯一现代的地方——问能不能跟我聊聊,以前我和母亲经常以电话的方式在睡前说话,自从爱萍的介入,母亲便不再把电话打进来,今晚母亲的举动,当然使我很高兴。妈妈跟我聊了一会单位的事,又问了问我的近况,便把对话引入主题。她语重心长,要我注意爱萍最近的行踪:“他长得不赖,并且有钱有权,你要盯他紧一些。承平,女人只不过是表面上的热闹繁华呀!”妈妈的前半句话,表明她已承认爱萍的价值;而后半句话,却让我悚然而惊,这是她用了几十年的代价来归纳总结的呀,我能忽视它的份量吗?

  在母亲几次提醒之后,我的心里着实发毛了。在爱萍没回家的每一个夜晚,我都如被煎在锅上一般,想象着他跟一些如花似如的女人在一起,就心如刀割。有天晚上,我问爱萍是不是有了外遇,话一出口,我的脸却先红了,我一下子发现自己竟也庸俗到这样的地步!爱萍先是惊得目瞪口呆,继而一下子跳起来:“你瞎说,我绝对没有。”他的表情严肃而委屈,继而象害怕什么似的把我紧紧拥在怀里。

  我哭了。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哭。其实我了解爱萍,他的苦,他的疲惫。他决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男人,但如果哪个女人真使他心动,那是十八匹马也拉他不回的。我对他的怀疑,其实只是让他离我更远。

  故事写到这里,我感到这笔实在太艰涩,我实在太难再写下去了。原本是想在临别前,写一些欢乐的东西送给爱萍,但笔却不知不觉滑进缝隙之中。我不该这么写妈妈,也不该这么写爱萍,我不该这么写他们,可是,我又必须忠实于自己的心。

  爱萍接到来自美国的经济担保后,很坦然地告诉了我。我没说什么,我知道我的家庭已象一台安错了零件的机器,它必须进行一次伤筋动骨的调整。在母亲和爱萍之间,我别无选择。也许人生的离离合合,本不是你我所能圈定,它来自天缘。

  第二天,爱萍陪我到医院做了人流,休息了几天之后,我们办理了离婚手续。那天在婚姻登记处,爱萍亲了我的额头一下,鼓励地看着我:“你先签吧。”然后把笔递给我。在我的名字清晰地落在白纸上之后,他看了我一眼,在我的名字后面并排写上了“杨爱萍”三个字。

  当我们的婚姻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合理内核,那还有什么硬撑住的必要呢?但即使是形式的破灭,仍然让人不堪卒读。

  我们半年多的婚姻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如我们的结合一样纯净、平淡。走出登记处那灰色的小楼,我看见淡蓝色的牵牛花爬满了院墙,爱萍轻轻拢住我的腰,一阵风迎面吹来,我泪流满面……

  离了婚后,我们虽常约会,但爱萍再也没有回来过。母亲开始并没发觉什么异样,直到有一天,她偶然翻开我的病历,发现我曾做过人流,这才悚然而惊。在母亲的追问下,我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

  母亲沉默了。

  晚上,母亲推门走进了我的卧室。我正在放一盒窦唯的录音带,忙揿下“Stop”键,疑惑地望着妈妈。母亲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她一句话也没说,然后她突然又站起来向门外走去,掩门之处,我听到妈妈涩涩的声音:“叫爱萍回家吧!”

  这是妈妈第一次用“爱萍”这个称呼,可惜爱萍再也听不到了。我坐在圈椅里,久久不能动弹,然后,伏到书桌上放声痛哭起来。

  用我的婚姻的破裂来换取我和妈妈两代人的沟通,我不知道这一代价是不是太沉重了!

  此时此刻,夜已深沉,在南方的一座城市里,我的台灯光仍静静地流淌着,我的思维仍不肯停歇。想起前段日子,爱萍的头发掉得很厉害,我每天都熬一锅黑乎乎的的首乌,逼着他一碗接一碗地喝,眼看有了些起色,春节他回老家,中断了服药,回来后就坚决不愿再喝了,早晨起床看见他掉落在枕上的头发,心疼极了,却又奈何不得,好在他的头发浓而密,想也是掉不完的,这才放心了些。爱萍虽在公司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可在生活中却极不懂照顾自己,我时常得给他买一些袜子内裤什么的,时时叮咛他勤洗勤换,给他讲一些衣饰整洁心情清爽的道理,然后强行把他修理得整整齐齐,象模象样。以后我不在他身边了,但愿也有个女子如我一般侍候他,深夜了冒着细雨跑遍整条大街给他买芝麻糊;在他睡着以后,小心地给他脱下新买的衬衣,默默地洗净烫平。这半年来爱萍穿衣服渐渐学会了讲究,但愿我们分离后他不要“反璞归真”,重新如我初见他时一般缩回一堆乱草丛中;更要交待一句,有朝一日如果我们还能相见,只望他穿得挺挺括括精神抖擞才好。人,哪怕活得多么失败,在精神上都是不能倒的,但愿我的爱萍不管何时都能崭新地站在我的面前……这些,都是需要爱萍记住的。人生的分分离离、聚聚散散,本也是很平常的事,但如果落到具体的个人身上,都是难以承受的。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可避免地以自己为中心,这使得一次本为寻常的分手,变得更为悲壮。

  这几天爱萍已回北京办签证了,我们仍然每天都通电话,仍然缠缠绵绵絮絮叨叨的,每次都能说上好半天。我们都意识到即将而来的也许是永远的分离,心里一次次止不住泪水长流。现代交通工具虽使地球即使是在两端都不再遥远,但生活的无奈和身不由已却会使这现代产品在感情的暗河里,完全丧失它的价值。我们都无法预测未来,也许随着生活的变迁,我和爱萍终于逐渐淡漠,以至于最后谁也记不起谁,但我们曾经相爱,我们都曾经让心整夜整夜地醒着,细细地共同编织了一段珍贵而平凡的日子;我们还曾经站在中国南方的一个城市里,面对夜空,轻轻地唱着一首叫《幸福天堂》的歌谣——

  听说有个地方叫做幸福天堂

  那里的人们心地善良充满智慧和理想

  那里有高高的天空高高的月亮

  那里有鸽子在蓝天下自由地飞翔

  此文,谨献给爱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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