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着,又扭头说同事高原的耳环很有意思,尽管他并不太喜欢男人戴耳环。
高原也吃惊地看了我一眼,他微笑着,尽量的让自己的微笑有点儿世俗味道,以便高原能接受。
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感到自己的微笑有点儿夸张,显得想要与每个人倾心谈心,投身生活的样子。
事实上,要想让别人适应他的改变是需要过程的,他接下来的几天保持了那天的做派。
果然,芳芳和高原以及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都与他开起玩笑来,都与他说起了以前所不可能说的话。
生活就像是在演戏。最初他觉着有点儿累,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是成功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孤独,他觉着要想让自己不孤独是有办法的,这世上有许多刻意为之的事情,时间一久,就也变得自然而然了。
他需要恋爱了,虽然明明知道这也许是一场错误。
他心中有了想约芳芳的想法,他让自己不要想太多。但是这种想法在他的心里埋藏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还是没有去实现。
不过,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继续了他改变后的存在并且越来越如鱼得水,而且,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感到孤寂难耐。
他在下班的路上仍然走路回家,在看街上的美女时却在不断地与芳芳作对比,后来他意识到那些美女将会各有绿叶衬红花,不免叹息,不免在无形中强调了要与芳芳约会的想法。
一个周末,他下班后给芳芳打了手机。
芳芳如约而至,他在肯德基为芳芳点了套餐,两个人边吃边聊。
他没有恋爱的感觉,芳芳每天都见,两个人共事都快二年了,再了强调需要恋爱的时候,把她拉过来,恋爱的关系并不会因为一顿饭而确立起来。
芳芳谈笑自如,经验丰富。
据他我所知,芳芳是经常与男人约会的,但还算是一个好女孩。
芳芳有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分手了,分手后虽然见过若干相亲的对像,但却没有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
他笑着看芳芳吃鸡块,觉着芳芳的吃相可爱。
芳芳说,你看我干嘛,吃啊!
他也拿起鸡块来啃。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说,不要以为请你吃肯德鸡就以为我打你的主意啊!
芳芳笑了,说,你打我主意也得经过我同意啊!
他觉着芳芳是一个开朗的女孩,她的笑在独自对他时竟然也让他心动。
他想,也许我与芳芳真的会有爱情呢!
那天他与芳芳聊到了晚上,他向芳芳敞开了部分内心世界。他给芳芳的感觉是,他是一个不容易看穿的男人,但是她有兴趣味看下去,这说明她像许多女人一样,有点儿傻。
当他从拉手到亲吻到芳芳去他的地下室与他发生关系时他觉着一开始自己的动机就不纯粹了。
这种不纯粹的动机的产生,与花有关,他感觉花可以做芳芳也是可以的,当然,对于有过爱情的芳芳来说,她也未必就把纯粹给了他。
无形中,在他了解到芳芳曾与别的男人在一起过以后,他也进一步强调了与她做的想法,这有什么呢?他想!
芳芳把自己完全呈现给了他,他觉着芳芳更加亲近,更加真切了。
虽然他与芳芳有了爱的感觉,但事实上芳芳并不代表他心中所有的漂亮女人。她也不可能给他他所幻想的那些美好。
与花相比,他与芳芳在一起甚至不能随心所欲,他是在利用社会层面上的自己与芳芳交往,他并没有完全把自己呈现给芳芳。他是自由而放纵的,他在大街上的美女中流浪。
他想,芳芳不是花,也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街上的美女,她只能是她自己。
他与芳芳是有爱的,他们同居了将近一年。
在他离开芳芳时芳芳哭了,以前那样一个笑嘻嘻的女孩竟然被他弄哭了,为什么?因为他说了真话。
他说了他与花的故事,他说了他生命中的真实想法,他与芳芳一起去逛街时眼睛老盯着美女看——他在与芳芳在一起的时候渐渐不再掩饰自己,当他发现他的爱情与他幻想的一切相比显得单调的时候他变得郁闷不乐。
他对芳芳说,芳芳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不知道我怎么爱你才好了,我把对所有漂亮聪明美好的女人的爱都加在了你的身上(真的假的?),可是我觉着我们这样下去并不是我想要的!
他是那么真诚地说出了自己,但芳芳却觉着他陌生了。
在共同生活的那些时间里芳芳曾闻到过他陌生的味道,感受过他陌生的色彩,她并不能真正地理解他的生命中那些特别的色彩与味道。
她有些害怕,却仍然对他抱有兴趣,这就是女人。
芳芳哭过许多次,爱笑的女孩其实也喜欢哭。
芳芳真的是爱上了他,他在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会给予她许多她所无法承受的爱。他用他特别的语言用特别的自己——就像一首诗一幅画吸引了芳芳。
芳芳看他就像看云,有时远,有时近,这种感觉特别奇妙。
人活着不是需要一点奇妙的感觉吗?
有一次芳芳来了灵感一样说,你这样的人,只适合做情人。
他觉着芳芳说得很对,他认为自己与芳芳之间的关系,类同于情人的关系,因为他们并没有结婚,还因为事实上他们在这个充满诱惑的时代中只适合互为情人。
芳芳是一个需要爱的女孩,她要他专心致志地爱她,她对爱的要求很简单,但是他不能够给她——其实他想给她,也给了她许多,也许他在相对短的时间里给了她太多,所以在感到快要被爱迷失的时候准备放弃了。
他十分清楚自己不愿意委屈了自己。
他离开了芳芳,说要安静一些时间,因为他的生命本质是需要孤独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了诗情和画意,他怕他的生命中的创造力会因为爱而变枯萎。
爱情需要生活,而他不是一个生活化的人;爱情需要成熟,而他不愿意成熟;爱情需要耐心,而他不愿意再为爱多付出一点耐心。
事实上那时候他渴望一个不确定的女孩出现,就像他自己一样的一个女孩。
他一个人了,他开始上网。
每一次与陌生女孩在一起他都感觉自己是在尝试死亡。那些女孩给了他新鲜的感觉,他强调了那种感觉,同时觉着自己不配享有爱情。
他感谢芳芳给了他爱情,同时他也感谢所有女孩给了他爱与美的感觉,尽管那种感觉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或者也许正是他真正不得不要的。
他说不清楚。有时候他对自己说,你想明白什么呢?你又能从女人那儿明白什么呢?你就像一个孩子一样任性和不听话,你在犯错误。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他想要爱上一个像自己一样理解自己的女孩,但是没有那样的一个女孩。他一直在寻找。
他的生命需要一些阴暗潮湿的感受与色彩,需要一点发霉的陈旧味道,它们让他更加清楚地看到地面上人们的生活和灵魂。
他与芳芳分手以后他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痛感,似乎是一种爱从心中像鸟一样飞走了的感觉。他感到巨大的空虚,每一秒都漫长。
他在网吧里像钓鱼一样钓到女孩,然后把她们请到他的地下室里,让她们看他写的诗他画的画,抵抗放弃爱情的痛苦内心。
女孩被他的才情所迷惑,尽管她们并不一定能理解他的诗与画。
女孩也被他英俊的外表以及他天生的忧郁气质所吸引,她们与他或真或假地交流着思想和感情,那些思想和感情像一阵风,刮过,就消失了。
她们与他欢爱,他越来越爱上了欢爱。
他从不同的女孩的身上闻到了不同的味道,捕捉到不同的色彩,他觉着每个女孩的衣服里面以及身体里面都有着不同的内容,他贪婪地解读着她们,收集着她们的灵魂。
他以为她们是他的生命的养料,他需要那些带着堕落意味的营养。
他觉着他的心在飞升,越飞越高,他渴望有人能狠狠拉一把,可是没有人,每一个女孩都会让他远离地面,都会让他失去自己。
与芳芳分手以后他换了工作,他终于感到无聊了,除了爱,还有什么有意义呢?他想,一切放纵只不过是为了更加空虚罢了。
他找芳芳,他想确定一下自己是否还爱着她。
他在心里认为自己还是爱着芳芳的,他带着别的女人的身体的色与味,带着对所有漂亮女人的幻想,带着他对昔日爱情的回味去找芳芳。
他的心是破碎的,是空洞的,他从地下室走向地面,去感受夜色,不知不觉的走到芳芳的住处。在深夜一点多钟,他敲响了芳芳的门。
他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芳芳因为怕影响邻居休息给他开开了门,他走进去,带着夜的沉静望着芳芳,那一刻他就像一个无辜的孩童,他不说话,希望芳芳能理解他的到来——事实上凭什么让芳芳理解呢?
芳芳脸色难看,语调冷淡,他感受到了爱与不爱之间的现实,不确定芳芳为什么这样对他,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说,每一个与我发生关系的女孩都让我印证你与我的爱是相对恒久和稳定的,这样我就在心底更加在呼你……
芳芳用手指着门说,你滚,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没有动,他用手按了按空气,似乎想要让芳芳的情绪平静下来,他认为自己的态度是认真的,他有点儿失望芳芳会有这样的不恰当言语。
芳芳见他不动,她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拉住了他,想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想把他从她的门里推出去!
他说,芳芳,请你不要这样,好像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问你,你还爱我吗?
你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你报吧!
他跟本没有想到芳芳真的会报警。
在被关的那十五天里,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想,芳芳也许真的不爱他了,但是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明明在心底还爱着芳芳啊!
他从派出所走出来的时候阳光可真亮,他抬头眯着眼看的时候有点儿怀疑自己再去找芳芳说说清楚的想法有无必要。
他打通了芳芳的电话说,我出来了,现在我也没有工作了,我觉着我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我的心是那么固执,我告诉我自己不要再给你打电话,可是我不能左右我自己,你出来一下好吗?
芳芳见了他,他感到丝丝陌生的气味从芳芳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感觉芳芳的脸是那样的真实和具体,并不是他的想象,他开始怀疑曾与芳芳相亲相爱过。
他点烟一支烟,沉默了半晌。
芳芳说,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是这样。
我的的确确是犯了一个错误,伤害了你。
我们并不是一路上的人,我并不认为你是一个坏男人,你的心善良,对人也真诚,但是我们的确不合适。
对不起,一开始我就了解我自己,但是我却还是爱上了你,我现在只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朋友,希望你将来能过着正常而幸福的生活,我知道这话有点虚,可是我的心里真是这么希望的,而且我也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谢谢你这么说,草草,我劝你一句,不要听凭自己的感觉,人是有理性的,也不要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你以为我不理解你,其实我能,只是我们的生活态度不一样。
那次谈话十分得体,他的心里舒畅了许多,他感到美中不足的是自己没能拥抱一下芳芳——至少他认为在他被关的那十五天芳芳变得成熟了一些,冷静了一些,在成熟与冷静的情况下她理解了他,为此应该抱一抱她。
当然他明白他得尊重芳芳与他的现实关系,现在他们不再是一对可以有爱的人,而是两只飞向不同方向的鸟。分开了,再拥抱,那只能是一种臆想。有些现实他不承认也没有用,有些爱他不放弃也没有用。
他觉着自己心中的爱永远都渴望飞翔,渴望有枝可栖。
他把自己的爱赋予一切美好甚至是并不美好的事物,渴望改变一切。
当他走向街头,再次看到大街上走过的漂亮女人时,他仍然忍不住用眼睛和心去跟踪她们。他在路过花店的时候突发其想。他掏钱买了一大抱玫瑰花,他决心要把这些花一枝枝送给他喜欢的漂亮女人。他觉着那样可以把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想法送出去。
他走上天桥,倚在桥栏上,远远地看到漂亮的女人过来,他准备好花,待她们走近时送给她们。
他不需要言语,他只是把玫瑰送到那些漂亮的女人手中。
那些得到花的女人有些惊诧,遂后微笑着说谢谢,有的还想要与他说上几句,问为什么要送花给她,但是他摇摇头,微笑着,装哑巴。
他心情激动而高兴,把花送完的时候感觉内心美好极了。
他觉着自己完成了一个非常诗意的想法,他像个孩子一样走回去,在心底唱着欢乐的歌,他张开手臂想要飞翔,他奔跑起来,越过身边的人,一直那样奔跑下去。他的睡眠如同夜色样沉静,他呼吸着地下室暗淡潮湿的空气,感觉到生命中不断闪过斑斓嫔粉的色彩,涌现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他说不清楚那种色彩和味道……他梦到许多玫瑰,梦到玫瑰花朵上的露珠,像是他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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