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野人四天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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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01月01日11:07 《青年时讯》
5月1日 怀想野人
“神农架丛林越野小分队”的5女4男昨天下午到达小龙潭,明天将攀登金猴岭,开始神秘未知、激动人心的丛林越野。
为方便联系,我们都起了个绰号。有个女孩叫“四碗”,她上山前喝了四大碗汤。另外还有“桃花”、漂亮的“邦女狼”、“铁旦儿”、“007”、“狗剩”夫妇、SNOBY。
我被称作叫“辣妹”。
在小龙潭,我遇到一只被收养在笼子里的受伤的金丝猴,披着华贵的金红色长毛。我悄悄去给它挠痒,它竟然微闭双目、昏昏欲睡、雍容之态。临走了,它“咿”的孩子一样长鸣。管理员说,金丝猴是猴类中最温柔的一种。
在小龙潭的“野人馆”,我得到一些资料:“野人似人非人、似猿非猿,身材高大、眼睛似人而无反光,无尾巴,下肢长,除脸部手掌外浑身是毛,毛呈红或暗红色。”
现在我一个人独坐在小龙潭清澈剔透、叮咚奔流的溪水边,杂草和灌木把掩护着我,水底的某个嶙峋怪石下藏着娃娃鱼,我畅快地呼吸着山野的气息泉水的气息,回想着刚刚看完的野人故事,竟盼望在这神秘的无人之地,有个野人露出山里人传说的友爱微笑来,把我悄悄带走。
5月2日 穿越金猴岭
早上8点35分,由民工龚大哥带路出发,11点05分到达“游人止步区”。接下来的路和我想象中的神农架一样:吊着藤萝的古树阴天蔽日,朽木溪水,巨石青苔上开放着凌厉娇艳的金黄野花,出其不意的白晃晃的瀑布群,“巴山冷杉原始群落”。越往上走,活着的树越少,后来干脆就是光秃秃的碎石坡,阳光曝晒下来,我们背上几十斤重的背囊,越来越重,隔上十几分钟就有人要求休息。
3点15分,我们到达金猴岭顶峰,海拔计显示海拔为3019米。队长“铁旦”和向导龚大哥拿着等高线图迎风而立,指点着苍茫群山,研究下山路径,我们要在天黑前找一处平坦的河谷宿营。要下山了。等待我们的是望不见边的干枯的乱竹林,没有路,没有一点浪漫可言。姑娘们傻眼了。
重重的背囊带着我们直往下冲,顾不得迎面而来干竹叶的滑破脸,我们的两只手只顾像抓住救命草一样抓住两侧的乱竹枝倒着往下滑,用背后的行囊挤呀挤呀硬是从密集的乱竹丛中挤出一条路来。我胸前挂着相机,看到有人非同一般滑倒的样子,连摁快门,“再来一次吧!”007们已无力愤怒,只虚弱低叫:“我劈了你!”
我以为我们快崩溃了,可接下来滑下3里路长,40度角的碎石滑坡时,刚才还在后面乱叫的邦女狼竟回光返照冲到第一个,这个从未爬过山的广州女孩儿鬼使神差般以山里人熟练的姿势侧着身子、飞速踩着松土碎石向下斜冲,当我们还在小心翼翼、大汗淋漓向下挪时,她已坐在了碎石坡底、一棵孤零零怒放杜鹃花树下,带着“女野人”的微笑。
干枯的灌木丛环绕着一片倾斜的金黄色草坡,在这个离溪水几十米远的地方,我们安营扎寨。又是一个寒冷的夜晚,水刺骨得凉。天黑时,队长用酒精炉煮了巧克力奶给大家喝,我吃了整整两块压缩饼干,还要了点酒。对野人的猜想使我在梦中仍旧兴奋不已。那个嘈杂拥挤的北京象是另外的一个世界,被我疏远、遗忘。
5月3日 韭菜垭红花果树
昨夜又没睡好。我的睡袋一直往下滑呀滑呀,好象还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头顶上响动。早起发现呼出的气在头顶的帐篷上凝了一层小水珠儿,稍稍一动,就雨点般哗哗洒落。
迎着朝阳,大家又如昨晨般一副阳光灿烂、面目一新。四碗、桃花等众美女居然还拿着小镜子在化妆。
从溪边给水壶灌满水,上午10点,我们又开始穿越乱竹,这一次是往上爬,进入箭竹岭的后山。竹林中有野猪的脚印和粪便,我们踩着这些痕迹走,期望能走到外面去。龚大哥说,这个地方叫韭菜垭。
半小时后,一条已废弃多年的“路”就在眼前,路面上残留着伐木时代深深的载重车的痕迹。坐在不知多少年前未燃尽的黑炭木旁休息,龚大哥用斧头截下红花果树饱满的汁液给我们喝,那是一种从未尝过的清香、奇特的甘甜。龚大哥说,因为红花果树汁水多,过去在大森林里的伐木工人从不用带水。
终于,公路象一条细细的带子在我们的山脚下蜿蜒。同志们振臂欢呼!可下山的路比想象中的还难——几百亩的乱竹林!
我们拽着干竹向下滑,大脑麻木了,“就跟死了一样”(SNOBY说)。
1小时的挣扎后,我们全都瘫软在地上,绑在背囊外的防潮垫都被磨烂了,四碗的墨镜被摔掉了,英雄们全都灰头土面,被紫外线晒得脸上暴皮,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神农架吗?民工38岁了,祖辈至今未曾见过野人。他说没有见到的事情他不会相信。
搭拖拉机停至了望塔,我们见到一个头发扎着小辫的人,在往一个小纸箱里拾捡停车场上的垃圾。他叫张金星,长长的胡须在夕阳下飘飘的。不远处,放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摆放着相册、一些资料、两个石膏做成的硕大的脚印模型。桌子旁的木牌上,并排贴着张金星和有关野人醒目的介绍。
原来,他不进山时,就是这样白天在小木桌旁向过往游人募集科考资金,傍晚清理掉神农架的污染。晚上,在四面皆为玻璃的“天文馆”样圆形会议室里,我们与张金星喝酒,听他讲述传奇经历。从圆形玻璃可以向外看见星星,当铺开睡袋就地而寝时,脑子里全是乱竹林、野人。
5月4日 千回百转神农溪
天造地设的巨大石拱桥下,神农溪的源头缓缓流过。天生桥附近原有7个村子40多户人家,沿神农溪逆流而上,瀑布群是我们历尽千辛万苦后格外珍爱的收获。水从天上烟雾般纯洁地奔泻而下,点点剔透的水沫打在我们的脸上、胳膊上,我们仰面领受这神农架温柔的馈赠,想和天空水汽融为一体。
过了瀑布群,爬下一段长长的巨石陡坡,忽然没路了。张金星去探路,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未归。天渐渐黑下来,我们几尽绝望,正当铁旦有些紧张地集中我们的电池干粮时,忽然从竹林中钻出一个头顶枯叶屑子、长发长须的红脸汉子来,是张金星!终于有希望出山了。放弃刚刚萌生的顺势做野人的设想,我们重又艰难折回陡坡顶上,急行军般赶路。
一直是听着神农溪的水声在山沟里千回百转。天黑前,我们看见一小片药田,格外亲切——终于有人烟了!两个土家族药农头缠手巾,正在给地里的“独活”(止疼消炎用)松土。他们朝我们温暖地微笑着。不知为什么,我的鼻子酸酸的,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地依赖文明。我们历尽千辛万苦,几日来在野人驻留的密林深处做着浪漫的梦寻,却终究要归依到已有文明的轨道上来。
今天共走了50多里山路,兴奋与紧张留在了白天。晚上,下谷坪村7组的村民打着手电筒送我们走出12里山路时,我像睡着了般,做着梦赶路。沿途共遇到四个土家族小村落,亮着温暖的灯光,给我们水喝,我却不敢停下歇,不能停,一停整个人就会垮下来。
晚11点钟,我们终于踏上公路,并在下谷坪村的旅店落脚。我的野人之梦疲倦不已。我开始强烈地想念北京,打电话时忍不住泪水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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