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越野之二: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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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02月26日11:36 新浪生活
作者:肖立
来到新疆
那年夏天,我远远地看见你孤身一人顺着公路骑过来,你远远地来,带着公路上直射的阳光、柏油的气味和尘沙来到新疆。
我看见你的车子已经残破,磨损过的闸皮每逢下坡总刹不住飞驰的车,不胜重负的中轴和后轴发出刺耳的声。你用脚掌拍打脚蹬,十几天前还在飞转的脚蹬已经转动不灵,象是已经在烈日下疲惫地锈死。阳光依然暴晒,车轮外胎裂开的地方,已经看得见颜色红红的内胎。
可你还是来到了新疆,虽然心中空空,明知道没有希望。你没有算过里程,早不记得骑出来了多远,远离出发时的古城。你每天看见的只有诚实的路标,象诚实的西北的人,指着向往前方的路。你只记得有一天,推着车子翻过了六盘山。又记得还有一天,喝过定西的咸水(苦涩交加)。还记得最令你激动的一天,是看见祁连山的冰雪,你放慢了速度,缓缓地顺着酒泉的公路骑行,侧过脸久久地注视着身边高高的雪峰,仿佛近到可以闻到坚硬的冰的气息。你觉得自己就要流出眼泪,没有想到人生还有这样辉煌的象征。
你会打个饱嗝,一股罐头防腐剂的辛辣味直冲脑门。不觉得从哪天起,你天天得吃罐头,没有牛肉鱼肉的支撑你难以完成每天上百公里的长途。你真怕再挨饿,那一次饥饿中,汗流满面,倦意如潮水拍岸一样阵阵袭来,两臂发软,车子推也推不上山,你有一刻曾经以为:“我完了,这回。”
可你还是咬了咬牙,就这样骑进了新疆。车把晒得滚烫,你不得不把毛巾和短裤当成手套,垫在车把上,扶住车头骑行。干渴如火,紧贴在你的咽喉,体内的水分大概已经耗完,嘴唇干裂,流出的鼻血温热殷红,而从手到肘及肩,晒脱了皮的地方,一层新皮未好,又一次晒脱,低头看看,只有戴着手表的地方一圈雪白。烈日当空,直射如火,你就这样一声不吭,什么也没想,骑进了新疆。我看得见你晒得发红的皮肤,看得你双膝上面隆起的肌肉,还看得你压低了的太阳帽下的双眼,满含着期待,又象是不顾一切。我看得,也知道你明白,今天的骑行没有目的,只是为了用心血和汗水把什么东西写在新疆的大地,只是为了把最后的一片真诚抛洒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荒野。
就这样埋头骑行。
烈日如火。
你从来没有清醒过,数不清走过了多少里程;你的个性也绝不坚强,如松树那样。不过你还是用力地蹬车,往前骑行,象用力捂住双耳,拒绝一种谎言,更象努力地奔跑,企图冲出一种黑暗。你骑行,在烈日之下的新疆大地上无边地骑行,默默无言,有时真象用流血的双手紧紧抓住最后的一块岩石,死不甘心地向悬崖上登攀,而从来没有想过在哪里能停歇下来,喘一口气,喝一口清凉的水。
嗨!那一年,就是这样,来到了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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