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着全中国人民都认识的脸，趿着拖鞋，住胡同平房去巷口倒痰盂；未婚先孕；闪电离婚，做单亲妈妈；牵比自己小十几岁男孩的手，以文刺青的方式纪念爱情……

　　这只能是王菲。

　　过去一年，一直散淡的她在事业上积极许多：拍了两部电影，出了新专辑《将爱》，又在香港红勘馆开了演唱会。一切都在表明，经过长达两年的沉默之后，王菲开始了新一轮的风再起时。

　　2003年内，有4次见到王菲的机会,先是在航母上与新东家索尼的盛大签约仪式,然后是MTV的颁奖,跟着是《2046》的记者招待会,再到CHENNEL V颁奖礼,上海大舞台。

　　尽管如此，她仍是那个在云端的女子，我们只是仰面看着，仿佛触手可及，其实却差着千万里。

　　或许是：我们故意将她神话，故意和她保持距离。

　　习惯看她四处张望的表情，习惯她不接受媒体的访问，习惯她惜言如金，习惯她表现得冷漠——说是习惯，不如说是纵容，仿佛纵容曾经年少轻狂的自己。

　　新年伊始，并没有给王菲带来好心情，先是梅艳芳的离世，她们并非知交好友，但惺惺相惜；接着是她的新专辑里《旋木》一词的年轻作者小杨也因癌症病逝。对即将35岁的王菲而言，生死之事在研修佛经之后虽已看得平常，但仍难免戚戚。

　　《大城小事》上档的时间定在2月12号，亚洲很多地方同步公映，发行方称，这部片子是“《甜蜜蜜》后最值得期待的爱情浪漫电影。”

　　原来王菲出道已经15年。

　　15年，年华老去。她老了一些，然而竟是更隆重的美丽。

　　畏生所以局谨，外人看倒成了冷漠

　　穿黑格鱼网袜加超短皮裙拍封面不让人觉得低俗；穿透明胶外套配橙色毛底裤出席颁奖礼能引来一片赞美；抹一道粉红，在生完孩子后做小女儿状仍让人感到纯真……

　　这只能是王菲。

　　你看她是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人，她却说：只是随心而至，顺其自然。就像你百般琢磨她剪现在发型的用意，她的解释是：“长发时间长了就剪短，短发时间长了就留长。”

　　不过是一个想过自己简单生活的普通女子。长了一张看透世情的清醒的脸。

　　许多年前，她这样唱真实的自己：“我挺懒，跑步只坚持了两天；我抽烟，危害健康的表现；我直来直去，得罪人变成家常便饭；爱发脾气，不懂得控制情绪；我缺乏耐性，尤其对不感兴趣的事情；我自信也自卑，矛盾得要命；面对歌迷，总觉得尴尬……”

　　她一再说自己是普通人的性格，因为畏生，所以局谨，在外人看，倒成了冷漠。

　　这样的反差一直保持到现在，有人说她苍白，有人认她是水晶；千万人视她如珍如宝，她却一心想做平凡女子，在街头行走时可以牵身边人的手。

　　性格是自小养成，她承认自己一直叛逆。“小学时，也不记得为什么，很讨厌一个老师，上她的课我就回家，结果被妈妈知道打了我一顿。有一阵子我爸妈因为要做事整天没有时间，所以把我放在邻居家里，这对我的性格有一定的影响，比如我和家人、父母的沟通会有一点隔膜。”

　　所以到现在，她喜欢和自己性格反差大的、活泼的、爱玩闹的人交朋友，可以带动气氛。“那英个性比较爽直，至于刘嘉玲，她和我是一个轨道的人。”所以她们可以相约了去喝茶，但不说心思，往往是各坐一角，自顾自的想事情，谁也不会多问。

　　原来王菲也可以讲长串的话，干脆、随意，用地道的京片子，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正如跟她合作了十几年的经理人陈家瑛所说，“她一直是一个直接的人，很少转弯抹角或隐藏，跟她谈话，你不用很刻意去装饰某些事情，有什么尽管说，她的反应会即时告诉你她的喜恶，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外人看她是我行我素的人，从不勉强自己。其实许多事她也会受限制，也会身不由己。

　　做音乐，她喜欢的是《浮躁》和《非靡靡之音》，但市场只能让她浅尝车止。“我所想的好，未必大家都认同，这个矛盾或许是最无奈的事情。很期望有一天可以做出一张专辑是我喜欢大家也喜欢的，但是，这的确很难。”

　　开演唱会，她不喜欢在红馆，不喜欢费尽心思弄造型，她想要的是一个空间很小的简单的演唱会，大家只是来听音乐，没有任何花哨，连妆都不用化。这些，以她目前的地位，反倒做不到。

　　好在她还有余地，在唱片中可以一半放自己喜欢的，一半放市场需要的；她也可以选择进与退，“假如有一天，我不唱歌，便不唱了，希望大家可以忘记我。”她在近期问世的首部写真集《faye to face》所附送的CD中，先用这样的一段话跟她的Fans话别。

　　她一直对自己现时所处高度有清醒的认识，“自己分析，我并不是一个应该站到那个位置上的人，以我的个性、我所追求的东西,并不是能让大多数人接受和喜欢的,可能在那个时期、那个潮流大家正好希望看到这么一种人,这个时候我出现了,所以就被捧到那么高，但是潮流总会过去的,潮流过去剩下的那些人,我觉得是真正喜欢我的人。”

　　林夕：“我都是从报章的访问来揣测她的想法，虽是用猜的，好像也蛮准的。”

　　2004年上海，黎明与王菲两个北京人在此上演继《甜蜜蜜》之后最轰动的一次恋情。

　　电影里，她仍是日常生活或领奖走红地毯时的不规则刘海儿，长手长脚，浓眉密睫，五官或身材拆开看都是问题，合在一起却是千人万人中一眼就会被看到的醒目。她与黎明站在一起，越发显得这个男子儒雅含蓄，精彩绝伦。——可是两人的美太隆重，不可能是小人物，怎么会有《甜蜜蜜》里面小人物的失落、茫然、千回百转的死心与希望？

　　想归想，黎明、王菲，这两个名字联手，定然是一路横扫票房。

　　早年，香港曾有一个“艺人之中谁是最理想情人”的评选，王菲名列前茅，压倒一批甜美清纯的女星，这个结果乍一看让人吃惊，但细想，却十分有道理，原因在于，“她从来没有说过对方的不是。”遇到什么事情王菲永远都是一言不发，无论对方哀求还是控诉，这样的态度一度令外间以为她被伤害，但是事过境迁，我们才逐渐发现，王菲才是强者和最后的赢家。

　　别看她的两个男人异口同声攻击传媒无聊，可却锁不住嘴巴，总在“生气”勃勃地给传媒提供最猛的料。王菲从来都不说话，不管外面传成什么样子，她只管沉默。她面对是非所选择的沉默其实是种大智慧，用沉默保全了许多东西，也为自己留了后路。这个在经济上和精神上都足够强大和独立的女人，爱上谁，管他姓窦姓谢姓李，也不会有被侮辱与损害的感觉，因为她有能力爱和不爱任何人。

　　爱情对王菲而言，一直占据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位置，但又不是没有它不行。她说“当一个人恋爱的时候，就仿佛着了魔一样，你是不能挣脱的，也不能很客观、清醒地站出来批评自己。没有所谓的逻辑存在，谁正爱着谁，都掌握在命运的手中。一直以来，我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感觉对，就对。这是我从以前到现在的爱情哲学。在爱情中我不喜欢受伤但也不怕受伤，最好就是尽情去享受，别被周围的事影响。”

　　对于自己的沉默，她这样说：“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如果你要站出来说话，你首先会想到的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去解释？无非就是希望大家不要误会自己，如果我连这个都不介意的话，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不介意大家误会我，因为误会本身就一直存在。一个公众人物怎么可能让大家对她的了解是百分之百的呢？”

　　王菲不说话，我们习惯从她的歌里揣测她的心情。近两年王菲的歌让人觉得她渐渐成了那种预支悲观的人。低吟浅唱中，对幸福是怀疑是欲迎还拒，对爱情是还没开始先想到结束。

　　如此问她，她一概推给填词人林夕：“是他的词，和我无关。”

　　林夕承认他替王菲填词一般都没有事先沟通，两人鲜少聊天谈心。她也很少特别要求他写成什么样的题材。“与其说我们有默契，倒不如说我们都能自由去发挥。我都是从报章的访问来揣测她的想法，虽是用猜的，好像也蛮准的。”

　　王菲自己也创作，透露一星半点的心迹，但现在看来她对人生太警觉，就有些难逃宿命的感觉，像早年的《出路》中就预言婚姻以失败收场，又早早唱出《无常》……还是不要多写的好。

　　她在1995年的《出路》里唱：“我信佛，这对我有没有用？”——不知道这多年以后有没有答案。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永远依靠的，除了你自己。”

　　回头看这些年走过的路，她不后悔每一步，“人需要经历，才会有收获，我人生的每一阶段都会有不同的快乐和痛苦，它们全都交织在一起，所以没有完全的快乐，也没有完全的痛苦。如果让我来选择‘最想回到以前的哪一段人生时光’的话，我情愿就这么继续下去。”

　　当年，她和窦唯分开，很多人断定她能那般坚强面对是因为有了女儿作为精神寄托，但她否认，“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永远依靠的，除了你自己。如果生小孩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这个出发点本身就不会有未来。因为一个人不能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包括男人、孩子、父母等等，而且一旦你有了这种期待，就会对自己有压力，也会对那个人有压力，如果不如愿的话，双方都会心生怨恨。”

　　女儿现在已经入学读书，逢年过节时，会自己画卡片写信给妈妈，这是目前王菲最大的开心事。她难得有兴致毫无避忌地谈女儿，笑容和煦，一如所有的母亲。“女儿像我多一点又不完全像，她像我小时候那样贪玩调皮，很倔强，脾气有时会很臭，但她很会哄人这一点不像我，比如问她某某两个人谁漂亮一点，她会很老成地回答：‘一样漂亮……’”

　　以前她会觉得成长的过程是不断的失去，得到的一切抵不过付出的一些，但现在她懂得用两面来看人生。没有低潮，怎会有高潮？没有失，怎会得？人生就是无穷尽的不可预知。一些人，一些事，似是牢握在手中，其实不然；有些人，有些事，似是失去了，也不完全是，一切不在掌握，正是游戏中最扑朔迷离处。

　　“对我来讲，信仰是给予心灵的一种养分，也是一种途径，它让你获得心里的平静。外在的丰富，再精彩，绝不能满足内心的需求。佛教其实应该当做一种修炼！首先要了解人为什么会有七情六欲？为什么会有痛苦？都是因为有欲望之故。佛教，都是导人向善的，都想大家心安理得而已。尤其面对一些决定的时候。”

　　所以，现在她可以以一颗平和的心去看任何事，包括爱情。对爱，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投入，只是现在最大的不同是更了解自己。“我觉得了解自己多一点你会比较容易开心。本质上人性差不多就是这样，既然自己都没办法完全不做错事，怎么去要求别人呢？所以我觉得多了解自己一些你会宽容一点，其实《将爱》这首歌也有讲一些这方面的事。”(文/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