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暗香浮动》　

　　1、莫尼卡 从他温柔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对我的思念与渴望

　　连带两个团高亨利才我让回悉尼休息两天，接着周末又是一个超级大团，共有五十二人。南茜告诉我，这个团里有伍迪他们朋友一家，另外还有小汤的女儿娜娜。她让我别担心，说，伍迪老婆不认识你。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出发那天晚上，在思恰斯费尔运富酒家门口第一次见到汤南方，出于自尊我并没有跟她照面。我在一旁不露声色地观察，发现她比照片瘦了很多，整个人还是干净利落的，打扮也很得体大方。她的苍老是因为身边青春健壮的女儿映衬，能有一个与自己比肩的女儿还要怎样，在这一点上我很羡慕她。

　　租雪具的时候我见娜娜随便掏出百元大钞就付，心想现在的孩子可真幸福，花钱从不手软，无忧无虑。又一想，汤南方每周四天收入，扣除税金最多周薪三百。听南茜说她每周定期上美容院，就她那点工资，别说养这孩子，还不够她做美容的钱。一想到伍迪没日没夜在为她们卖命就心疼，就生气。

　　第二天带客人从史密根赫雪场回到库玛的中国餐馆，伍迪突然从天而降。

　　我们已经差不多两个星期没见了，尽管知道他要来，猛一下见到他，我的心还是像被重击了一拳那样急速地跳了起来。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背过身去假装没有看见，一种想哭的感觉充盈全身。

　　他穿一件纯黑色西装外套，一条牛仔裤，仍是一副文质彬彬放浪不羁的样子。我记得他的黑色外套是六月初在新西兰买的。当时他为了两边瞒哄，走时没敢回家。新西兰的气温比悉尼低好几度，他冻得受不了就买了这件外套。不知为什么他穿这件衣服的样子总在我心里萦绕，任何时候想起他，都是这一身黑。

　　他一眼见我，大步奔来狠狠亲了我一下，又赶去安排他的客人入座，并熟悉地跟老板娘和她两个美丽女儿打招呼。接着去朋友夫妇那桌跟他们说话。突然，我听到娜娜的大声叫喊，爸爸……

　　我顿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已经是别人的父亲了，他坦然接受了这个称谓，承担起扶养义务而毫无怨言。我不得不佩服汤南方的苦心。萧世儒从来不要求孩子，他的女儿永远管自己母亲叫妈，管他爹所有女朋友叫阿姨。

　　我知道我对他的事情太过敏感，嫉妒心会为一丁点小事空前膨胀。我又一次受到无形伤害，我不愿接受他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一个高头大马能与她母亲比肩的女儿。

　　不一会儿他赶了回来，在我对面坐下。他紧攥我的手，长久地望着我。这么多日子天各一方似有千言万语，我从他温柔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对我的思念与渴望。

　　这时，托尼和小江也带着团赶来，他远远跟他们打招呼。小江走到我们桌旁坐下，伍迪问，又上来了，多少人？

　　小江说，我还能有多少？十九。你呢？

　　伍迪回答，我三十七。胖子呢？他多少？

　　托尼从客人那里过来说，我也没有莫尼卡多，我四十二个，莫尼卡得有五十了吧？莫尼卡这回可发了，连着几个大团人数都在四十以上。你们俩口子一个黄金海岸，一个雪山，肉都让你们吃了，我们就剩点汤。

　　伍迪说，胖子你他妈少说风凉话，莫尼卡不会开公司的车，谁让你会开的？平常她闲在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再说现在你不也来了吗。

　　托尼说，别急别急，我这不就开个玩笑，别当真。

　　老板娘过来问，你们大家想吃点什么？

　　大家迅速看菜谱。小江要了个黑羊煲，托尼要了时菜牛肉。他问我要什么？我想了一会儿说要个铁板牛肉，再要个炒大白菜。他怪我说，这可不是吃大餐，人家是照顾咱们，你不要太夸张。随后他点了个什锦炒饭，又追去柜台处跟老板娘要了两个煎荷包蛋。

　　2、伍迪 我需要时间来淡化这件事情

　　因为梦幻旅馆床位有限，我带的团住进了隔壁一家旅馆。当晚，我和莫尼卡在温暖的双人房里重温旧梦。

　　第二天我决定带团去斯阮堡雪场，为的是能跟莫尼卡一起行动。在这里还碰到公司小杨，他们团住半山金德邦镇。

　　我们分头送客人上缆车，客人上山后，我领着她四处转了一圈。突然心血来潮对她说，我们也坐缆车上山，你还没上去看过吧？我请你到山上去喝咖啡。

　　她立时孩子似的拉下脸来，嘟囔着说，最讨厌你说你请我，你老这么说就表示你不想跟我过一辈子，你还是拿我当作过客。有两口子说我请你，你请我的吗？

　　挺好的气氛不想被破坏，我赶紧哄她，都怪我行了吧，算我没说。你别太计较这些，一句话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从话里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去买票。

　　天色终于放晴。蓝天白云下，我们并肩登上缆车。随着缆车慢慢上升，脚下的茫茫雪原和雪道上的人流全部尽收眼底。心情忽然特别好，我为顺利解决她的事情而庆幸，她终于把国内的退路切断，她也基本得到高亨利的信任，她已经能自己养活自己了，最重要的是她终于接受了我现在的处境。

　　真不敢回想前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那时候，为了骗她说在外地，又怕小汤察觉，我经常撒谎去离家很远的一个加油站给她打电话。我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早已超出游戏范畴，决不仅是喜欢，而是真的爱上她了。就像我第一次给她的信上所说，我正在谈恋爱，爱得昏天黑地。恋爱的感觉真好，让我觉得自己不那么丑陋。

　　我是一个卑鄙的男人，灵魂肮脏龌龊，我从来只想到自己，为所欲为天马行空，谁要碍我的事，我一定与他周旋到底，不惜任何手段。跟莫尼卡好了以后，我改变了很多，至少我没像过去那样放荡。当然我应付她们俩已经心力交瘁。可以说我在感情上对她忠贞不渝。因为也我喜欢这种爱得死去活来的感觉，我觉得人这一生要是没有全身心投入地爱过一次，等于白活。因为爱，所以不想让她离开我，我要独自占有她，全部拥有她，她的一切都要属于我。我就这么霸道。

　　她坐在我身边，脸上充满喜悦地说，要是能每天这样就好了，我希望一辈子都能这样跟你在一起。

　　我心里一动，紧紧搂住她的腰。就在这时，一眼看见远方的下行缆车上，娜娜和小汤朋友一家坐在一起，我赶紧松手说，快坐好，娜娜他们下来了。

　　她忙正襟危坐，同时朝前望去。

　　前方不远，缆车正缓缓向下移动。娜娜隔着大老远就喊，爸爸，你也来了？

　　我回答说，我们上去看看。

　　爸爸，你跟我们一起去滑雪吗？

　　不了，你去滑雪小心啊！

　　我发现莫尼卡在一旁面色铁青。

　　到了山上她沉默不语，故意离开我一段距离，叫干什么都不听，弄得我也没有心情，只好草草走了一圈结束。下山后，忙带她去餐厅，我不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我得哄她高兴。

　　小江和小杨已经先找地方坐下。我张罗给她找到一个座位，又要来水果沙拉意大利面等一堆吃食，还去买了一杯滚烫的红酒，我劝她喝下去说酒能活血，并把她吃剩的面条全部吃掉。我在讨好女人的时候总是鞠躬尽瘁。

　　小江在一旁起哄道，你们相爱我们知道，就别在我们面前表演了。

　　莫尼卡冷笑说，你以为他真的爱我？他明明有老婆，他骗我呢。

　　小江一愣，看看我又看看她说，已经发现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忙说，别再提这个了，她现在还为这个要跟我散呢。

　　那当然，你家里有太太，有孩子。我算什么？我是你的情妇还是你的小老婆？

　　你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得慢慢解决我的问题。

　　慢慢解决？慢到什么时候？你我头发都白了？腰都直不起来了？我等得起吗？

　　你不要逼我，我会解决的，我总有办法。

　　什么办法你告诉我？

　　我需要时间来淡化这件事情。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想离开你老婆，你以为我不告诉她她就一辈子不知道吗？她早晚会知道。你不要故意拿我说事。你就是不想离开她，你要是真想跟我在一起，你早走了。

　　我不是不想离开她，我这样做于心不忍。她跟了我八年，人老珠黄没人要了，你让我一走了之，她和孩子怎么办？我做不到啊。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你可以给她补偿啊，你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她，房子汽车和一切，我不在乎。

　　我说，问题没这么简单，这不是给东西就能解决的事。再说，就算这样，我来澳洲九年了，最后空手跟你在一起，我也不干，这对你不公平。

　　她又急了，说到底你还是不愿跟我在一起，你还是不舍得离开她。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好吧，今天当着小江和小杨的面，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解决我的问题。莫尼卡，我是真心愿意跟你在一起的。

　　请说清楚，解决你的什么问题？

　　我叹了口气，我一定会解决我跟汤南方的问题，我保证离开她。请你给我两年的时间。

　　两年？你想急死我？不行！

　　你问问小杨，这事两年多不多？他也有过相似的经历。

　　小杨笑着说，莫尼卡，你别急，这事真急不得，要慢慢来。我跟我太太分手也花了一年的时间呢。

　　她立时找到依据，你看见了吧？人家只要一年就解决了，我也给你一年，不，到今天年底，十二月三十一号，你不跟你太太分手我就跟你分手。

　　今年年底太快了，我做不到。你总不希望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吧？

　　你要怎样有情有义？如果你还爱着她，我二话不说马上就回北京去，我决不再打扰你们。

　　我当然是爱你的，这没什么可说，这谁都看得一清二楚。今天当着他们俩的面我也向你保证了。我发誓一定会解决我的问题，我只需要一点时间。

　　她坚决地看着我，那好吧，我给你时间，期限到今年年底，这事没商量。

　　3、莫尼卡 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瘾君子，我的毒品就是他的承诺

　　接第四个雪山团的时候，我俨然是个老导游。

　　我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好像生活又美好起来，因为我看到了光明，我充满了希望。到年底还有五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虽然痛，伤口可以先包扎起来不予理睬。我决心咬牙度过这个艰难的时刻，没有苦哪来甜？所有伟大的爱情都不可避免要遭遇挫折。我决定卧薪尝胆走完这一段艰难的旅程。

　　继小江之后，第一个拿到雪山执照的人是他。也许雪山高峰期已经过去，老板出于经营考虑而把大团化整为零，这样可以节省租大车的费用。所以，高亨利要求所有男导游都考下雪山执照，以便用公司22座大车往山上拉人。从这时起伍迪开始了一段频繁往返于雪山悉尼的工作。

　　因为大团取消了，小团又不会开车，我再次闲置在家。南茜倒是跟我说了几次要我赶快学开手动挡小巴，要不公司没法给我安排工作，她想帮我都帮不上。

　　其实，跟南茜多接近也是他给我布置的任务。我挺喜欢南茜，假如她不是老板娘，只是普通导游太太说不定我会跟她成为密友。南茜没有按世俗眼光看我，她不认为我是侵略者，她是唯一支持我的同情者。她不止一次说伍迪是真心爱我。

　　一天，我特意拿了一盒倩碧的日霜去讨好她，她留我吃饭。她说，高亨利每天要十点以后才回来。你来陪我求之不得。

　　那是我第一次在她家用餐。饭后她把毛毛打发去看电视，悄悄跟我说，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别跟伍迪说是我说的。前几天我问伍迪，你到底怎么打算？你要是真想跟莫尼卡好就该早些跟小汤了断。你猜伍迪这个坏蛋怎么回答，他说我不想跟小汤分手。我说你既然不想跟小汤散为什么要把莫尼卡弄回来？他说他爱你。我说既然你爱莫尼卡又不想跟小汤分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说我两边都想要，我都不想分手。

　　莫尼卡你可要想清楚，伍迪这个家伙人倒不坏，也很能干，可他有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因为亨利说你不是个省油的灯，伍迪斗不过你。可我跟你接触了一段看你人挺好，傻傻的，一点心眼都没有，我不告诉你不行。伍迪他很花，几乎每带一个团都有故事，他跟的女人多了去了，什么领队，客人，漂亮的，丑的，老的，小的，总之，他的事公司的人全都知道。

　　他跟人家上床后总是留公司的电话，事后常有人打电话来找他，他不想再跟人家联系就要我们小姐帮他推掉。不过，他对你还是不同的，他把他家的电话都给了你，而且还带你这里那里去了那么多地方。他可小气了，铁公鸡一个，能这样对你真是开天辟地绝无仅有，所以我才觉得他这次是真心想跟你好。没想到他竟然不打算跟小汤分手，他还想两边都霸占着，他太要不得了。你一定要好好跟他谈谈，也要自己留个心眼，别让他最后耍了你。

　　听完这些话，我心里又像开了锅似的翻江倒海不能平息。要是他真如南茜所说不打算离开汤南方而想两边都占有的话，我该怎么办？

　　回家后我呆呆坐在床上，一想到他这样老谋深算不禁悲从中来，他究竟跟多少人好过我不在乎，可我不能容忍他又骗我，我非得立刻问个明白，我必须弄清他到底要谁？

　　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伍迪正在库玛梦幻旅馆跟老汤姆一家聊天，听我说完马上问是南茜告诉你的对不对？然后分辨说他是骗南茜，因为南茜跟汤南方也很要好，她们每周都要一块儿带孩子去补课，也常在一起闲聊用餐。如果他告诉南茜他真要离开汤南方，很可能南茜就会把事情告诉小汤，那他的计划就没法实现。另外，他在电话里特别关照我别把我们的事情都告诉南茜。

　　我说，现在你讲这些都没用，你就老实告诉我一句话，你跟南茜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赶紧解释，当然不是！我是骗她的。我只爱你一个人，我已经跟你发誓我会离开汤南方，现在只是时间问题。另外，我之所以跟高亨利说我跟你散了，是出于策略，要不他老拿这件事要挟我。

　　我说，我不相信！你跟高亨利表示你已经跟我散了，你跟南茜却说你两边都不想放弃，而你跟我说你只爱我一个你会离开汤南方，我弄不清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他停顿了一下说，你不知道，南茜跟我关系不错，她对我特别好，在我们俩的事情上她还是帮过我的。如果我对她说跟你散了她也不会相信。要知道，她也是别人的太太，出于女人的心理她肯定同情汤南方多一些。所以我只能那样说。但你记住，我永远爱你。我对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在意，你只要记住我永远爱你就行。

　　我缓缓放下电话。他的解释经不经得起推敲已经不再重要，我只需要他对我随时随地的承诺。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瘾君子，我的毒品就是他的承诺，只要有了它我的世界才能充满生机，才能一片光明。

　　4、伍迪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离开小汤

　　刚放下她的电话，小汤立刻来电。她一口温软的吴侬国语，柔声跟我絮叨查尔欺负露西的事情。

　　她是个聪明女人。虽然上次那件事以我矢口否认而告终，我敢肯定她仍心存疑虑，但她没再提只言片语，反而对我越来越好，这从她最近给我打电话次数的激增就可以看出，她感到了危机。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离开小汤，这是游戏规则。我跟小汤同居八年，相互之间有深厚的感情。但爱上莫尼卡也出乎意料，这纯属意外。我早知道爱情是短暂的，婚姻却是长期的。同居跟婚姻一个意思，关键是找一个可以让自己放心的女人。这女人非常重要，她不能太丑，毕竟我要看一辈子，但也不能太美，美到总让别的男人惦记我受不了。她必须安分守己不爱张扬任劳任怨只对我一人忠心。

　　有人笑我喜欢找老女人，还把这些跟恋母情结扯上纠葛。他们懂个屁，这不过是个观念问题，在终生伴侣问题上找比自己年轻还是年长的并没有太大区别，问题是这人合适不合适跟你在一起。我可没少跟年轻女孩厮混。现在的女孩娇生惯养任性随便生活放荡势利贪婪有奶便是娘，跟她们在一起太费劲。老女人哪有这些烦恼，她们懂事听话传统本分吃苦耐劳知道疼人，像妈一样有什么不好，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爱你的人也只有爹妈了。

　　小汤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什么时候都让你放心。当然我不能守着她过一辈子，打一开始我就没想从她身上得到任何满足。她条件不好，已婚有子，为着打消她的自卑感，追求她时颇费了一番功夫。我也爱她，这是一种亲情之爱，我们是左右手的关系，被身体连在一起，除非断臂很难分离。

　　我早打定主意不要下一代，对自己都没有信心的人有什么资格把孩子弄到人世间来受罪。而她拖着油瓶过来只让她对我负疚加深，她会以百倍的好来报答我的宽容。我是个享乐主义，长期以来一直瞒着她在外面追逐放荡乐此不疲，以补偿我的亏欠。我从来没觉得这样不好，也一直这样惬意地活着，直到遇见莫尼卡。

　　在莫尼卡的事情上，高亨利小题大做，我无法原谅。

　　上次开会结束，他特地把我叫进办公室，公然要我离开莫尼卡。妈的，我跟莫尼卡好关他屁事！谁要他操这份心。可他口口声声为了小汤，好像他是正义的化身。我知道他没有这么好心，他是出于嫉妒。我敢保证他心怀鬼胎，他有贼心没贼胆。都是男人谁不清楚谁呀。结婚这么些年，肯定他对南茜早就没有了兴趣。尽管他事业比我成功，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太失败。这一点他自己明白着呢。

　　一想到莫尼卡，不由得一阵冲动。

　　她也是个好女人，但只适合做情人。我太清楚自己的小气和骨子里的自卑。为她放弃八年的情感和与之奋斗的辛劳所得我可做不到。男人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却不能危及家庭，这是游戏规则。

　　也不是没想过跟小汤分手，可跟莫尼卡在一起就能永葆激情恒久不变吗？马尔克斯那个老东西说过一句话，社会生活的症结在于学会控制胆怯，夫妻生活的症结在于学会控制反感。假如夫妻之间早晚都会反感，何必换来换去多此一举，不如以不变应万变，这样至少能守住家业。

　　莫尼卡倒是说过买房子时候把我名字也写上去，我很感动了一下，但她那些钱跟我家那栋目前价值三十六、七万的房子无法相比，我舍不得放弃。我当然不愿从头开始，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人就活这一辈子，谁不希望香车宝马美人为伴，特别是能给你带来快乐的美人。

　　小汤还在电话里问，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明天，不过，晚上还要接一个团去雪山，今天我就不能回家了。

　　那好吧。亲爱的，你自己注意，开车当心。

　　好了，你也赶紧休息，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好的，我爱你。

　　我也爱你。挂断她的电话，我接着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为了安抚也为了思念，我再次铤而走险。

　　5、莫尼卡 这是他第二次悄悄带我上山

　　这是他第二次悄悄带我上山。

　　我们依然住梦幻旅馆，他再次用行动和汗水向我证明他是真的爱我，我安心地被他拉着手昏昏睡去。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天气晴朗。从库玛到雪山八十多公里，通常上山要一个半钟头或者更多，小车开起来快一些。这次人少，他开一辆丰田十四座。开到金德邦水库时，只见蓝天白云映在湖里景色格外美丽，大家纷纷下车拍照留影。

　　再往山上开的时候突然阴了下来，天上的乌云像赶去领救济似的拼命奔走，接着飘起点点雪花，小巧的雪片落在挡风玻璃上眨眼就化。有个香港学生惊叫起来，下雪了！

　　大家都挺兴奋的。香港人自不必说，一般澳洲人如果没来过雪山，这辈子恐怕也只能从电视电影上看到飘雪的情景。雪片越飘越大，越飘越急，纷纷扬扬，好像不是下雪，而是谁在天上往下倒雪，不一会儿地上就被大雪覆盖成白茫茫一片。

　　他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他说麻烦了，因为没带链条。我问要不要紧，他没说话。我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在我心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特别是开车，他的技术和判断反应无与伦比，我对他绝对有信心。

　　很快，我们看到了第一辆滑到路边的家庭用车。车主正狼狈地从歪倒的车门里钻出来，旁边有两道很深的车轮滑印。路上已经没人超车了，所有车辆都停在路边绑防滑链。

　　伍迪把车速控制在三十以下，亦步亦趋步步为营。我头一次见他神情冷峻一言不发，形势看来有点险恶。

　　他突然问，这里你比我来得多，你知道我们离前面加油站还有多远？

　　周围的地形已然面目全非，我凭着行驶的时间和几次上山留下的印象说，大概还有三、四公里。前面应该有个丁字路口，再往前有一个小农庄，那里还有一个池塘，过了那里是拐弯上坡的山路，不远是加油站。

　　他小声说，高亨利这车没配防滑链，照理是不允许上山的。

　　我问，那怎么办？

　　他说，都已经到这儿了，退也退不回去，只能继续向前，去加油站租链子。

　　很快那些绑上防滑链的车就像鱼儿遇见水一样重又活了过来纷纷从我们身边旁若无人地超过。伍迪耐住性子慢慢往前开，短短十几分钟我们又见到两部滑到路边的家庭用车。车里气氛顿时有些异样。

　　就在这时，我一眼看见丁字路口，高兴地说，你看，我记得没错，就是这个丁字路口。正说着，一辆工具车从丁字路口过来左转，伍迪本能地踩刹车减速，只觉得车往旁边一歪，我们的十四座一头扎进路边的沟里。

　　车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似乎都不敢相信这种事也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鹅毛大雪还在不断飘洒，漫天洁白。

　　伍迪开始重新发动并试图退出浅沟，只听马达轰隆隆干响光打雷不下雨，试了几次都不行。他让大家下车帮忙，顿时全车老少行动起来听他号令。大家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惜把早餐的热量全部贡献出来还是不行，唯一成果是车轱辘底下又刨出一道深沟。

　　他赶紧下车前后左右视察，又给紧急救援打电话。那边说赶过来至少要两小时之后，因为车辆全部出去救援了。

　　我望着他爱莫能助。

　　他让大家先在附近拍照等候救援，赶紧给高亨利打电话汇报险情。

　　高亨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措手不及，可他鞭长莫及，情急之下只好让伍迪先稳住客人再想法子。

　　伍迪神色阴郁地跟其他司机联系，打了几个电话后，他告诉我，现在金德邦所有旅游车都停开了，公路局已经封山。

　　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难怪一辆大巴都不见上来。

　　他突然搂住我说，今天咱们听天由命吧，能跟你在一起，就是死了也值。

　　我有点紧张，真有这么危险吗？

　　他苦笑着说，别怕，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

　　我不由得抱紧他的腰。

　　从来没觉得我们靠得这么近，包括最赤裸的坦然相对，那一刻我们真的心心相印。

　　客人们都在雪地里追逐玩耍拍照留念，一点没觉得情势险恶。我也从包里拿出相机想记下这难忘的片刻。伍迪第一次主动找客人帮我们合影。他一把将我抱起，说，就这样照吧。那个抱姿是我一直期盼的动作，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再次感到我们近在咫尺。

　　十二点多的时候救援车终于赶到，他们三下五除二把车拖到马路上。伍迪又跟他们谈了一会儿收费事宜。临走前专业人士说，在雪地行驶最忌刹车，只能挂二挡慢慢走。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防滑链，要他尽快找到绑上。最后他们祝伍迪一路顺利。

　　救援车调头后呼啦拉开走了，地上溅起一片雪花。

　　我们赶紧上车启程，伍迪按专业人士指示把车速定在二档慢慢开动，他第一次不天马行空贫嘴饶舌，而把我当成他的盟友，他第一次出人意料地信任我，不时问我这样行不行？速度怎样？路面怎样？如果再打滑怎么办？平时这该是我问他的问题，可不知为什么我胸有成竹，一个个为他解答得头头是道好像我是他的老师。我们慢慢向前移动着，爬了半个多钟头总算开到加油站，顺利地租下防滑链并请人绑上。

　　我们接着往雪场开去。

　　大雪还在漫天飞扬，路更陡了，车里鸦雀无声，只听见铁链敲打路面的声音一下下传来。路上全是冰凌，即便有铁链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他还是不敢开快，车速始终控制在二十到三十之间。我睁大双眼紧盯前方，像个为他开道的勇士。

　　下午二点多，我们终于在空旷的史密根赫雪场停了下来。偌大的停车场根本没有一辆旅游车。他跟大家说赶快去买些吃的，再去洗手间方便一下，我们二点半必须往回赶，要不就会被困在半路无法下山。

　　事后，他心有余悸地跟我说，那天我真害怕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到山上去又是怎么开下来的。那天幸亏有你，要没你在我身边，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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