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暗香浮动》
1、莫尼卡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忍声吞气
牛仔裤事件后,他再次收敛不敢露面,连着一个多星期不肯见我,在电话里也无精打采心灰意冷,让我再次感到自己多余。说到底,我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支点缀。意识到这一点特别沮丧,更加看不起自己。可是考虑到诸多原因,还是无法就此退却。已经努力到这个份上,只能死等不能半途而废。
但是,明知道没有未来却这样死耗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一时心里特别矛盾。
拖了两个多月的巴士撞车案总算有了消息。保险公司给我来了信了。他们要我签署一份文件,意思是关于那辆丰田佳美被撞一事,我所陈述的一切都真实可靠,并能负法律责任。我当即签名并把原件给保险公司寄回。
然后又是等。在澳洲干什么都要有耐心,不等不行。等了十天,保险公司按中国车行的报价终于给我寄来一张一千八百块钱的联邦银行支票。
我给老邵打电话,告诉支票到了。老邵答应只收我一千块钱。其实光买个新保险杠就要八百多,还有修车门,换灯什么的,不用说他又是关照我。老邵一直对我倾心,人非草木,我焉能不知。可我的心已被伍迪占据,不剩一丝空隙。跟他好了以后,我甚至不敢跟其他男性联系,怕他气量狭窄,恐生嫌疑。
老邵结识三教九流朋友很多,还酷爱钓鱼。他钓鱼已有年头,开始什么鱼都要,后来越钓越刁,连常人见了惊呼不已的石斑鱼都要被他扔回海里。他只钓一种鱼。此鱼叫蓝骨苏眉,清蒸后鲜嫩爽滑,味美无比。辨别此鱼关键在鱼骨,据说只要看鱼脑袋里那块骨头颜色是蓝色就是真货而非赝品。因此,每次我们聚会吃鱼的时候,老邵都要把鱼脑袋里那根关键的骨头找出来昭示于人。
此鱼稀少珍贵在鱼市买不到,要吃只能去冒险。而蓝骨苏眉只生活在峭壁悬崖之下,垂钓者若无舍生忘死的精神和吃苦耐劳的勇气即便身为垂钓高手也休想钓到。
澳洲政府规定此鱼为国家保护动物,每人每天只许钓两条,多钓者轻判罚款重则送上法庭。这种鱼特别难上钩,可有时运气好了老邵一天能钓三四条。但那时候他总是不得不悲壮地将多钓到的蓝骨苏眉扔回大海。心疼啊!老邵酒喝到这里总要感叹一番。
老邵不但善交朋友还特别肯帮朋友,我每次求他,他必热心帮我,所以我总去麻烦。
三月又是旅游淡季。自从买下房子就不再潇洒,我在家里坐不住,独自开车进城散心顺便寻找机会。
一路上我胡思乱想。伍迪最近一直没来,尽管我们经常通话,也偷偷在僻静偏远的公众场合见过两面。不难看出汤南方在他心中的位置。他的脾气越来越坏,随意寻衅恶语伤人,为一点小事就跟我着急。我尽力克制默默忍受,活像个童养媳。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忍声吞气。也许,我太想跟他在一起了,而他抓住了我这个最大的弱点。这也就是他现在可以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主要原因吧。
我越想越烦,不知不觉从王子大道转入悉尼公园,来到了巴克兰街。通常我都在温翰大街向左拐弯进入市区,今天开到这里,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往菲利浦街提前拐去,其实并没有很多车等在温翰路口的红绿灯前。
菲利浦街那边是一片仓库,空旷零乱。伍迪曾带我走过这条近路,说那样可以少等一个红灯。
我边开车边想心事完全没有注意眼前一辆超长重型货柜正在倒车。因为那辆车尾灯没亮,我以为它在慢慢向前开去,便朝左超车上前。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就在我开到路左跟那辆车平行加速时,重型货柜的车头突然左拐,它拐得毫无征兆,眼看着它的前半截身子横扫而来就像海浪一样排山倒海,接着稳稳撞在我的车头,甚至没来得及刹车,小车就像纸盒一样被货柜车身随着拐弯的移动朝后推去。
情急之中我连按喇叭,可货柜车毫无反应。我能清楚听见车轮被强行推着跟地摩擦的沙沙声,可怕的是,我的车门正好被货柜车的后半截车身堵住。我惊骇地张着嘴却叫不出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第一次感到死亡就在眼前,毫无疑问,今天是我的死期。
我脑子一片空白,索性手脚放开倒在座椅上等死,也不知过了多久,货柜车突然停了。再没什么比绝处逢生更让人身手敏捷的,我像猴子一样从车右座一下跳到了左边,打开车门一个箭步从车里窜到马路牙子上,可算死里逃生!
一旦发现是路人招呼货柜司机停车,心头的愤怒猛地爆发,我冲到货柜车头对着那个肥头大耳的澳洲人大吼,你他妈的没长眼哪,想压死我?!
澳洲胖子好容易下了车,他看了一眼我的车说,还好嘛。你快把车退开吧,我要倒车了。
我气得浑身哆嗦,两眼瞪得比灯泡还大,我狠狠地盯着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压死,怎么你倒跟没事人似的,你是怎么开车的?没看见我的车在你后面?
澳洲胖子一副欠揍的模样,蛮不讲理地说,你没看见我在倒车?
我不理他,自顾自说,我不管你干什么,你得陪我车。把你的驾照给我。
澳洲胖子特别蔑视地看着我,你应该考过交规吧?难道你不知道普通车辆都要离开重型货柜十米吗?你不知道货柜车倒车其它车辆要绕行或停车等候吗?
这时候好些路人都围了上来,大家也都三言两语地说货柜司机没有责任,是我违反了交通规则。
我被大家的话弄懵了。交规是五年前考的,早就忘到了姥姥家。刚才司机一人说我还不信,现在大家都这么说,我不得不相信是自己闯下了大祸。
澳洲胖子这时又用心险恶地加了一句,要不你等警察来也可以,我无所谓。说完他大摇大摆走回他的车里。
我又气又急,不知如何是好。
有个路人提醒我,你快把你的车倒出来吧。货柜车不能老停在路上。
我如梦初醒走回自己小车,哆嗦着把车倒到路边仓库停车处,坐在车里两眼发直看着前方,活像个受了惊吓的兔子。过了一会,我茫然拿起电话,不知怎么竟把电话拨到了老邵的车场。当我听到他那懒洋洋的声音,我哇地一下放声大哭。
老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关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乔彦,你到底怎么了?
就像决了堤的河口,我的泪水汹涌而下,想止都止不住。心里这份委屈呀,这段日子以来的新愁旧恨甜酸苦辣统统涌上心头。我呼天抢地哇哇大哭。
本该在第一时间把这事告诉伍迪,可我没有,想也没想就把电话拨给了老邵。这是怎么了?不是想跟伍迪地久天长终生厮守吗,不是应该什么事都毫不保留告诉他吗,可我为什么没这样做,一想到这里我哭得更凶。我断断续续把事情经过告诉老邵,不说出来我一定会憋疯。
老邵听我说完安慰道,别怕,别怕。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后怕,刚才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那个庞然大物朝我逼近的情景历历在目,我不敢再想闭上眼睛,刚放缓的哭声顿又大了起来。
老邵立刻问道,你车怎么样?撞坏了吗?
一听到车立刻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我必须马上把车修好,要不伍迪哪天发现我的车被撞肯定又要训斥。我忙说,车倒没被撞烂,就是保险杠右边被挤扁了。还有一些地方的漆也刮了。
老邵说,那你是万幸啊,我还以为你的车被撞成什么样了呢?别哭了,别哭了。我来给你修,我免费给你修。这下你高兴了吧?
听老邵这么一说,我的泪水又无声地滚落了下来。这些话应该伍迪说,可我知道他决不会这么温柔,他决不会在撞车之后对我和颜悦色,他对我体贴耐心无微不至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我抽噎着对老邵说,老邵,你真好。我谢谢你!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你看什么时候把车送我这儿来吧。
我抹着眼泪问,一会儿我就去行吗?
没问题。
2、伍迪 我心里的愿望我的身体不答应
没想到小汤这次真的要跟我分手。
总觉得她不会离开我,也不敢真离开我。她今年都四十三了,一个到了这种岁数的女人,身边又拖着一个孩子,工作上没有过人之处,也没有殷实的家底撑腰,谁会要她,谁愿要她呀。我一直能感到她心底深处的自卑,那种因年龄差异带来的无形自卑,尽管她不承认,这些东西造成了我在她面前的优越感。
我猜过去她并非完全不知道我的风流韵事,但她就能装聋作哑毫不声张,这是她的过人之处。在跟莫尼卡的事情上她同样大度宽容,虽然莫尼卡把我们的事情搬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她这么要强的人,还是容忍了一次又一次,让我始终无法鼓起勇气跟她分手,让我想起这些就内心有愧。
可是,自从她在那条裤子上发现证据,那件事就成为一个契机,使她从一个温婉的主妇变成一个疯狂的悍妇。她每天大吵大闹,铁了心要跟我分家,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其实女人都有泼妇本能,它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可怕,千万别让它打开,否则遗憾终生。
那天之后她再不让我碰她,还命我把所有东西装箱拿走让我滚蛋,并扬言要尽快卖掉房子分家,任我怎么求都不听,险些把我逼上绝路。这回轮到我发动群众,我挨家挨户请他们做小汤的思想工作,赌咒发誓痛改前非,然而这样也无济于事。
真要失去她的时候我才觉得她的重要,一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八年的一个家就要毁之一旦,不禁心如刀绞。
那天之后我再也不敢去莫尼卡那里,生怕汤南方跟踪捉奸。心火泄不出去,心情又怎么好得起来。荒了多年没干的营生重新拾起,每天在浴室里过手瘾。莫尼卡曾问我是不是经常手淫,我没告诉她,那些年我忙着应付艳遇都应付不过来,哪有功夫。
这还不算,那天去公司,突然碰到几年不见的老相好翟青,她神气活现开一辆BMW从信德中心停车场出来,果然今非昔比。她看见我就像看见一个陌生人那样冷淡,极其不屑地把目光移开,还特意拿出一副墨镜架上鼻梁,一轰油门飘然而去。
我知道翟青恨我冷酷,可是,我不对她无情命运就要对我无情。我劝她嫁个有钱人别跟我瞎耽误功夫,她跟我是不会有结果的。果然,她给了我结结实实一大嘴巴并留下一句最后赠言,伍迪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开着宝马回来。从此销声匿迹。
说话那已是四年前的事了。不知道莫尼卡以后是不是也会这样恨我,没法子,我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再建一个家,我没有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个勇气。
话说回来,虽然我舍不得跟小汤分手,但我也做不到这辈子只守着她一个人,就算我心里有这个愿望,我的身体也不答应。这一点女人们恰恰都不理解,她们不知道男女有别,不肯相信男人的本性就是善变。正因为她们的愚昧顽固逼得我不得不撒谎,因为说实话的后果显而易见。
到黄金海岸后,我忍不住给凯瑟琳打电话说想去见她。这是近十个月我第一次主动找她,她一点都不生气,还像从前那样温柔,说,Darling,你来吧。
其实生活中凯瑟琳的确存在,就像我向莫尼卡坦白那样。她是我多年前在飞机上认识的空姐,因为年龄关系已经退役下来,只不过我跟她实际上是性伙伴关系。
她才是个真正的好女人,从不对我有什么无理要求和非分之想,独立自主,一人拉扯着女儿过活。过去来黄金海岸带团,只要团里没有新目标我都去找她寻求生理安慰。要不是跟她有着不可调和的文化差异,我都打算长期保持这种关系。
开车到她那里,正好她带孩子去超市买东西,我欣然跟她们前往。陪她们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和食物出来,偏偏在门口碰到一个熟人。他也是个北京人,在悉尼另一家公司干导游。他一见我有些惊讶,看看凯瑟琳又看看孩子,眼里都是问号。
我马上向他介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并把他介绍给凯瑟琳,大家寒暄了几句分手。好在那个家伙既不认识汤南方又不认识莫尼卡,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乱说,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
外国女人确实不经看,凯瑟琳比莫尼卡还小,可看上去却比汤南方还老五六岁。这也是我无法爱上外国女人的原因之一,她们一过二十五岁就像秋风扫落叶那样一败涂地。不知怎么,从凯瑟琳家里出来心情依然不好,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败感油然而升。
刚回到海滨酒店小江就说莫尼卡已经来了好几次电话,我突然想起手机在酒店充电。只好赶紧编个瞎话跟她解释,她死活不信,跟我在电话里纠缠了一个多钟头。幸好这次小江跟我同住一个房间,好说歹说让他出面为我洗刷清白,又赌咒发誓表了半天忠心,她才饶我过关。
那边刚哄完,我赶紧主动给小汤打电话汇报行踪。小汤依然冷漠爱听不听。她听不听是她的事,我必须把话说到,尽最后的努力。
操,这就是一个已婚男人的悲惨遭遇。
3、莫尼卡 没有完美的性爱算不算真正的爱
我已经不能再忍受我们之间这种暧昧关系了,这样拖下去哪天是个头?我不能继续跟伍迪厮混,必须自救。
打开地址本,旧相识一个一个从眼前翻过,他们不是有家就有女朋友,没一人闲着。最后我把目光落在老邵名字上,虽然他也有女友,可事到如今管了不那许多,我决定破釜沉舟约他出来见面。
老邵听我说要请他吃饭,大喜过望,故意激动地说,我就等你这句话呢,都等好几年了。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跟老邵吃饭。
他提前下班,洗澡刮脸好好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才开着一辆还没上漆的破车来接我出门。
三月正是夏末,七点半了天还大亮着。他问我打算去哪儿,还特意说,你请客我出钱。我知道老邵肯定会这样做,这也正是我喜欢他的一点。
我推荐了几个地方他都摇头,心知他也有顾虑,生怕熟人看见回去不好解释,便干脆让他来做决定。他说南区米兰达那边有一家广东风味的中餐馆,环境很好人又不多。我欣然答应。
开到那里天色渐暗,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有空桌腾出让我们进去,我们坐下相互推让一番,便各自埋头看菜谱,又分别叫了喜欢的面点,还点了三个店里拈手小菜。等上菜的功夫,便天南地北聊了起来,主要是听老邵说。
我心怀鬼胎,一边听老邵狂侃,一边涌出一些下作念头。今天把老邵找来自然目的明确,就想看看自己跟他有没有可能。他喜欢我毫无疑问,我不讨厌他也是事实,但我从没想过跟他发展进一步的关系。平时我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从未好好打量过老邵,今天一反常态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事关终生大事我得仔细观察。
老邵脸很普通,不算丑陋却也乏善可陈。眼袋很重,浑浊的眼神有成熟男人的饱经风霜。鼻子不挺,嘴唇偏厚。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关于大鼻子男人的传说,据说大鼻子的男人都拥有尺寸惊人的阳具,性能力也强云云。可是,未经尝试如何推断一个男人的尺寸惊人不惊人,能力强还是不强呢?另外,老邵身材不高,却显得虚胖,不知道他在床上是不是也同样虚……
我的老天,一旦发觉自己满脑子尽是这些污秽,脸腾一下红了起来,怕老邵发觉赶紧扭头去看别处,心里扑腾直跳。
自从跟伍迪好了以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正常。我被肉欲纠缠愈陷愈深,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它气势汹汹堂而皇之地颠覆了我对爱情的标准定义。我感到惶恐,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过去曾让我心之神往的完美爱情神话,现在通通可以让它们见鬼。我只知道没有完美的性爱就不算真正的爱。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基础,没有这个作保证,两个人就算走到一起,最后不是分手也得各自红杏出墙。
多年前曾看过一本关于卓别林晚年生活的小书,里面说,卓别林每见到一个女人都会在脑子里考虑一番跟她上床的可能性。那时我曾鄙夷过这位电影大师,认定他在艺术上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可在生活作风上绝对是个厚颜无知的老流氓。没想到时过境迁,自己也堕落成跟他一样见到喜欢的男人就会马上假设与他上床会是怎样的一个荡妇,或许骨子里我本来就很淫荡。
女人心目的爱情永远跟婚姻相关。我毕竟是个女人,不可能跟每一个喜欢的男人都上床。再说试一次也未见得成功,只能凭着一点并不可靠的传言和并不怎么丰富的人生经验做出判断。
我不知道遇到伍迪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对性爱的新感觉与新认识都因他的启蒙才重新开窍。可是,假如我根本就没体验这种快乐到极致的性爱,就像一辈子住在深山老林从未走出来见识过外面精彩世界的山里人那样,生活会不会是另一番风景呢?
不管怎么说,我对老邵仅存的那点期待已经幻灭。希望幻灭后我反倒心里踏实,不再心怀鬼胎。
菜和面点纷纷上桌,我们都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吃。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黄金海岸海滨大酒店的号码。我心里犹豫着到底接不接这个电话。
老邵奇怪地看着我,意思是,你怎么不接?
我不动声色地说,懒得接。
老邵没有说话。
手机不厌其烦地响着,久久不停。
老邵坏笑,这不太好吧?
没事。
老邵老奸巨猾,继续坏笑着说,还是接了吧,别让人着急,治人的法子有很多嘛,这多闹心。
我假装沉着置之不理,心里却一直盘算待会儿应该怎么跟他说。终于,电话铃停了。
我赶紧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老邵说,你继续说呀,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老邵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说什么呀,赶紧吃饭吧。你再不吃,菜就凉了。
电话铃再次响起,我心里展开激烈斗争。
我知道我再不接听伍迪一定会犯神经病。以他的小心眼现在肯定急了,脑子里不定联想了些什么。他就希望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在家里等他大驾光临。他来不来是另一回事。他可以同时拥有两个女人,我跟异性说话就是罪过,他稍微施舍一点仁慈我就应该五体投地感激涕零,我对他俯首帖耳百依百顺就是天经地义。今天我偏不让他如愿,就不接他的电话,我也要让他着急,让他也尝尝饱受折磨的滋味。
心一狠把铃声改成振动,并把手机装进手袋里。
我突然变得开放而洒脱开始侃侃而谈,大说一些从客人那里听来的政治笑话和微黄小段子。过去我一直以淑女自居,从不说有损形象稍微过分一点的话。我猜老邵一定觉察出了我的反常,但他配合得很好,适时给我笑声鼓励。
手袋就放在身后,里面手机不停振动,振得我屁股直痒痒,但我就是沉住了气忍着不接,我也想看看自己的承受力到底有多大。
渐渐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老邵又说了些什么全都记不清了。我眼里一会儿是伍迪,一会儿是老邵,人影模糊。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假如他真为此急了跟我分手,那将成为我终生的遗憾,我肯定会疯。因为,我不能没有他。
我突然站起来,顾不得跟老邵解释,从手袋拿出电话就往外走,准备迎接他劈头盖脸的怒斥。
4、伍迪 这样分手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
形势渐渐不利于我。一方面小汤整天逼我分家,另一方面莫尼卡也开始跟别的男人见面吃饭,形成众叛亲离的局面,这让我心情越来越糟。
小汤这次是铁了心要跟我分手,明告诉我她不会再跟踪了,让我放心出去鬼混。我也破罐破摔,重新去找莫尼卡寻求安慰,当然不能在她家过夜,表面上我还得继续维持,怎么也得给小汤一点面子。
尽管莫尼卡跟别人见面只是暂时现象,可她这样实在让人担心。我的原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可以朝秦暮楚沾花惹草,我的女人只能规规矩矩守在家里。那次电话我把她狠狠训斥了一顿,我并不担心现在她对我的那份忠诚,我是担心将来,担心自己的承受能力。
我曾对她说过,你我都属于容易招惹是非一类人,不同的是,我要创造机会让自己犯错,而你什么都不干就能把麻烦招惹上门。
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就像天平,除非小心保持平衡,否则永远一高一低。莫尼卡终于看出了我和小汤之间发生的危机,再次主动出击。当我毫不避讳把开心的大车停在她家门口时,她会别有用心地问你就不怕汤南方来抓你吗?我只好苦笑说现在她不会再来了。
但我一直没把详情告诉她,就怕她得意忘形。直到高亨利派我带团去北京。我才决定把这件事正式告诉她,好让她一人安心等在悉尼。因为这一走要十几天,我不希望这个时间节外生枝。
那天我们亲热后,她又问我什么时候跟老汤分手?我搂着她,眼睛却望着天花板,说,快了,我现在正跟汤南方谈分手的事呢。
听到这话她大吃一惊。忙问,出什么事了?
我有点烦躁,还用得着别的事,跟你的事还不够?
她说,我不信,原先你也说要跟她分手,可真有了分手机会你又找出别的理由不肯分了。
我有些伤感,这回是真的,这回真要跟她分了。我们正谈条件呢。
她不敢相信,是真的?
我长长叹了口气,真的。自从汤南方在那条裤子上发现证据,她每天都跟我闹,说什么都不听,我都快被逼疯了。既然已经这样,只好分手。
她继续吃醋,别说得那么勉强,好像谁逼你似的?你不想分就别分哪。
我不是不想分,我是不想这样分。这样分手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怎样?
我不想让她恨我。
这怎么可能,既然干了这种事你就得接受这种结果。想不让她恨你开头别干哪。
我不想分手以后大家成为仇人。
你有美好愿望我可以理解,但这事不是你能决定的。听我说,反正你也要分手了,你还在那边呆着干嘛?不如赶紧搬到我这里来。
现在还不行,我们有财产的问题。我原想把房子贷款完全付清了再跟她分手,这样我们就可以把房子卖了各拿一半。可现在要卖的话银行把未还的Loan拿走后我们从房子里最多只能拿回三十万。一人一半是十五万,十五万能干什么?只能买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汤南方和她女儿还有小狗狗怎么住?
你就别绕圈子了,想怎么办吧?
我们正商量呢。她不想把那房子卖了,因为她们在那里住惯了。我也觉得把那房子卖了不值当,当时找那房子我费了很大的劲,现在想找这样的房子都找不到。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她有个姐姐在国内做生意,很有钱。我希望她姐姐能出钱把房子完全买下来,这样我们没付完的贷款和我的那一半钱就都有着落了。到时候我把我那一半拿走,她们也能住在原来的地方。
她姐姐会同意吗?
她家就两个女儿,她姐本身没孩子,收了娜娜当干女儿,我想她姐应该同意的。
可这需要很多钱呢,上海人那么精明,我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所以我不正跟她商量呢吗。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这么费事。大不了你把房子都给她,我只要你人来就行,只要你赶紧离开她搬来就行。
你说得容易,我可不想这样!我来澳洲快十年了,最后我又变成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穷光蛋,又要去小公寓住那么狭窄的地方。我对得起谁呀?再说那房子本身就有我一半,我有这个权力得到我自己的那份。
我的意思是不希望你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精力。我又不在乎你有没有房子,如果你一定要有房子才肯放心我可以把你的名字写在我的房子上,就算我们俩一起买的。这你总塌实了吧?凭咱俩的能力十几万很快就能挣来。
那也不行,那房子是你的,是你用血汗钱买的,我怎么能这么做呢?
我愿意呀,你还怕什么?
但我空手去找你对你也不公平。
我不怕你身无分文,就怕你跟她没完没了呆在一起,那比杀了我还难受。我宁可你什么都没有,只要你赶快离开她。
快了,你再坚持一下吧,等我跟她把房子的问题解决,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你没骗我?
我说过我不再骗你。
我已经被你骗怕了。
我说的是真的。前几天我把自己的东西装了箱,就连衣服都搬到书房里了,现在我就睡那张小床上,这回我跟她是真的分居了。
5、莫尼卡 触手可及的幸福似乎就在眼前
伍迪这些话就像一场及时的春雨,为我心里那片久旱洒下甘霖,让我再次对未来充满信心。可我还是有些喜忧参半,我担心自己期盼太高再次被摔得粉身碎骨。
他走后我坐卧不安一整夜都没睡好,我梦见他在一个游泳池里朝我游来,一会儿自由泳一会儿蝶泳,他的姿势漂亮之极,可他怎么努力就是到不了我身边。我伸手去拉,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不见了,我着急地想喊怎么也喊不出声。这时候,汤南方在泳池的另一头出现了,奇怪的是她只有脸没有身体。只见她朝我冷笑了一声,一招手,伍迪就乖乖从游泳池里爬了起来走回她的身边。
我蓦地惊醒。
再过一天他就要带团去北京,一去就是半个月。我怕他哄我高兴只给我一个梦想,梦醒时分我会不知所措方寸大乱,那时候我该怎么办。我决定再去他家看个究竟,我需要确凿的证据来梳理我纷乱的思绪,抚慰我不安的心灵。
第二天是星期五。汤南方六点就走了。我一早开车来到他家门外,我打电话给他开门见山,我说我就想看看你这次是不是说了实话。
他很快就开了门,进去后赶紧又把门关上。他埋怨道,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我叫你别来这里你偏要来,现在汤南方说不定已经把对面邻居都买通了,万一邻居看见你,告诉她又是一场灾难。
说归说,他还是第一时间把我领到他们卧室让我看那张支在墙角紧挨窗户的小床,他又指给我看那个躺在地上装满物件的大号帆布软箱。接着,他领我去书房,他拉开多功能柜,果然,他的衣物都搬到了这里。他充满哀怨地望着我说,这回你总相信我了吧?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似乎有一些苦尽甘来的凄美,又有一点委曲求全的无奈,我愣愣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他突然上前一把将我抱紧,接着把唇压在我的唇上开始了荡气回肠的亲吻,亲得我浑身酸软颤栗不已,接着他站在书房进入了我的身体。他疯狂地要我,像是对我表明心迹。这次很快他就结束了,匆匆穿上长裤把纸巾盒递给我说,现在你总放心了吧?你早点回去,我还要准备明天带团的东西呢。
我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心,那种被利用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他看我脸色不对忙又加了一句,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是怕她突然回来。
我并不想在那里呆着,也压根没想跟他在他家亲热,我是不放心所以才来寻找让我安心的证据。可我不但没有抓住安全的感觉,反而更惶恐了。
第二天中午,他带着三十几个本地客人乘国航直飞北京。在机场他打来电话道别,他要我抓紧时间找高亨利要团,别的什么也没说。
然而,触手可及的幸福似乎就在眼前,他却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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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骆驼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