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image2.sina.com.cn/lx/2004-08-12/U765P8T1D104922F62DT20040812192320.jpg) 陶红
文/陈淑雅 摄影/闻晓阳 造型/壮志(东田造型)
如果,用一种花来比喻陶红,她最像什么?娇艳的玫瑰?浓郁的茉莉抑或热烈的白兰花?现在,我不知道。
北京的六月,天气早已摆出一副“热恋”中的样子,那炎日,不把人晒得昏昏沉沉,誓不罢休。在沙发上坐着,喝着一杯冰水,随意地看摊在玻璃茶几上的报纸,心中是淡淡的无可亦无不可,猜不透一会将见到一个怎样的女子。一直以为,看人、写人,需要很深的功力,常觉得自己修行不够,每次提笔,总是迟迟不敢下手,怕把这些个性迥异、奇花异草般的女子写得入了俗。
她走了进来,像阵风似的。高挑、飘然、赏心悦目,一副大大的墨镜底下罩着的是一份浮云般的从容和不迫,仿佛夏日未曾来临,仿佛室外斜风细雨,一片和醺。见了我,她摘下墨镜——我惊了一下——奇怪!面前的这个女子为什么会长得比屏幕上的那个陶红更秀气、更美丽呢?她笑了起来,说:“一百人见了我,一百个人这么说!”果然是重庆女子,说话干脆利落,那些字眼从她嘴里蹦出来,一个个单独成音,掷地有声,热烈,但不强势。就像她的人,美丽却不咄咄逼人;娇柔绝不娇媚;浓郁,则又有着自己的分寸和原则。
将近两个小时的交谈下来,发现还是难以将她比喻成什么花。像她这样的女子,归根结底是不好形容的:似玫瑰,又比玫瑰多了一份厚重;像茉莉,却比茉莉多一层淡远;如白兰花,可在那芳香的背后、心的深处,多的,是一份旁人难以觉察的朴实和明澈。所以,在她那儿,寂寞、痛苦和伤心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惟有快乐和笑,却是恒常在的,夹杂着花香、水香和女儿红一样淡淡的隽永……
初心
或许是桃正红,柳正绿,或许是清露晨流,新桐初引的时节,她跟在父母的身后离开重庆,乌黑沉静的大眼睛望着身旁悄然逝去的景物,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温柔的惊动!
那一年,她六岁,正是一个人的叶嫩花初之际。她心里想着的,恐怕只是那遗落在重庆家中的小娃娃吧,至于,日后的风云际会,日后的璀灿耀眼,她一概不知。
十岁一到,就被母亲“逼”着去舞蹈学校学跳舞。年龄小,个头矮,不够舞校入学标准,做母亲的,就在她的鞋子里垫东西。那时候,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委屈和难过,如何也无法理解母亲的苦心。只是,现在回头想想,那段“舞蹈生涯”与其说是“锻炼”不如说是“锤炼”,在短短几年间,小小的她把身体能够承受的所有的苦都一一吃透,并且变得独立、坚强,并且,那么小,就懂得如何保持良好的心态,在快乐和豁达里,像一个天使,自由地飞翔。这样的收获,无论对谁,都是一辈子享受不完的宝藏。
是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态,才使她从中戏毕业以后,能够安安静静地呆在北京青年艺术剧院好几年,上班下班,为一句台词,可以和同事们反复讨论一小时、半天、一天;正是这样的一种心态,才使她在别人红得发紫的时候,依旧不急不火,不烦不躁,埋头走着自己的路,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场真正属于她的戏。她心里清楚,自己要做的,绝不是昙花一现、徒有光环的明星,而是实实在在的优秀演员。
“明星,再红,也会有被人遗忘的时候,也会有被新的明星代替的时候,而一个优秀的好演员,却是可以扎根在观众的心里头的。”关于这一认识,她说她很感谢中戏的老师,是他们,影响了她。这种影响潜移默化的,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并深深地浸透到骨髓乃至灵魂。
懂得感激的人,最终受益的,还是她自己。
陶红
溯洄
再如何丰富的一生,也终究只能扮演自己。惟有演员,可以在角色和角色之间,不断演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惟有演员,可以在别人的故事里,尽情流自己的泪。最重要的,这之后,掌声、鲜花连同无数艳羡的目光会同他们一起抵达成功的瞬间。
这些,都是旁人能够看得到的,而旁人看不到的,却是那些带了钩的悲伤、寂寞以及难以想像的艰辛。
就像,陶红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拍《运河人家》。12月,连天也冷得仿佛结了冰,阴沉,冷硬,像去年的面包。可是,她们拍的却是夏天的戏,成天在船上,光着脚,船是20年代的船,木质的,水渗进来,碰着裸露的脚,刺骨地疼。水面没有挡风的地方,四面的风一起朝船上灌。这样的苦,实在是无法想像,也难以忍受。“所有的女演员,无一幸免的都要跳到河里,那河水是快结冰的。更可怕的是,还要在水里面拍,一折腾就是一天。”
拍《康定情歌》,在去剧组的途中,遇到了严重塌方,困在路上好几天,还生了病,孤苦零丁地,在陌生荒凉的山里头,等待救援。
为了身材,一进剧组,天天就是黄瓜蘸酱加西红柿炒鸡蛋,吃得自己烦了,搞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但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最苦的不是这些。最苦的,是没有创作的感觉,一再地重复过去的角色,像重复自己的影子。
拍了《中英街》、拍了《运河人家》,还接拍一个类似的戏,演一个从16岁到60岁的女人的一生。那时候,也真是奇了怪了,居然会一点感觉都没有,拍一场戏,就好像熬油,自己煎自己。每天化妆的时候,还会常常听见化妆师“嘀咕”:皮肤这么好,真是在鸡蛋壳上画皱纹,给自己找为难。
也想过放弃,也想过要回到青艺,安逸地过日子。但陶红总归是陶红,总是能够很快地找到排解的方式:跟家人朋友诉苦、自己给自己找乐、听一个笑话或清晨的一声鸟鸣,旅游……就算到今天的位置,她仍是很从容地安排工作,不会让自己过那种马不停蹄、应接不暇的生活。每拍完一部戏至少要休息一到两个月,一年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是她给自己的指标。更酷的,是那次,为了去夏威夷玩,居然毫不留恋地推掉一部戏,背起包,走了。
“朋友们常说我没心没肺,我倒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喜欢自己这个样子,简单、快乐、心无城府。不会想太多,也不愿意想太多。想多了,就累。人累,心更累。”
这样的心,是健康的,向上的,积极的,生机勃勃的。这样的心,简单得让人羡慕。
绽放
终于,熬过了漫长的发芽时节,熬过了秋的萧索和冬的冷寂,像一朵花,陶红终于绽放了。这样的绽放来得如此惊人,如此灿烂又如此绚丽。
不能不说《生活秀》。正是这部电影,让陶红,不仅赢了观众的心,更赢回了自己。
“有时候,我觉得做为一个演员,是很被动的,需要有机会来展现自己的一些能力。而《生活秀》就像是一个平台,给了我表现和发挥的机会。来双扬那个人物对我来说,实在是太丰富了,如果演好,肯定出彩。”
一切仿佛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事实不是这样的,这个看上去娇美的女子,常常自己跟自己对着干,专挑一些需要下大功夫的戏。先是为了《跆拳道》,在国家队接受了差不多半年的基础训练。跑步、压腿、踢腿,一天下来累计要反复踢腿15000次。最头痛的是每天的对抗训练,常常被对方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每天早晨,自己被自己疼醒,躺在床上,想着今天还要去挨打,心里就发怵。
还为了《生活秀》,去北京“簋街”、东华门夜市体验生活,去武汉吉庆街,亲自卖鸭脖子,寻找类似来双扬角色的人们。
然后是《康定情歌》,去藏区,环境特别艰苦,缺氧、没法洗澡、厕所是男女共用的“敞蓬”式的,几十米外就臭气熏天。
但对她,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只不过是一个习惯罢了。“在中戏的时候,老师就常常告诉我们,要想演好一个角色,一定要体验生活。我记得我上学的时候,在一个小品里演一个卖地瓜的,我就蹲在路边观察一个卖地瓜的,然后试着去模仿她。”
就这样,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尽管已经到了一个快餐时代,她却依旧坚持着。 所以,我说,陶红如果不红,不火,不出众,不精彩,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事实上,这个看上去如此时尚精致的女人,最叫人惊讶的,不是她的演技,不是她的为人,不是她的“没心没肺”,而是她那好得出奇的心态。面对成功,她说:“我不是靠着一部戏一夜成名的演员,我的成功是靠我一步步走过来的,所以我有着很好的心理准备,有很好的能力来接受这份东西,我没有猝不及防的感觉。我只是感到幸福、充实和快乐。”
“那,以后的路呢?”
“向前走,不停地积累,不停地思索,走到更深更远的地方去。” 走着走着,她仿佛又复是当年看风景的小小女孩,沉静的大黑睛睛,瞅着人,瞅着人世间的这一片好风好水。事隔多年,她依旧拿自己这双纯真的眼和那颗快乐的心,将别人的喜怒哀乐,别人的恨爱情仇一一看过,一一演过。在旁人无法理解的“痴迷”里,她还会这样日复一日地继续演下去——天也许无门,但一个出众的演员的心,或许会是一把肉质的凿子,可以凿破一线天机。
这样的陶红,是教人喜爱和敬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