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颜峻
那时候我比现在还爱出风头。只要喝点酒,就以为自己是李白变的超人,舍我其谁的热情经常烧得我晕头转向——我说的是7、8年前,在兰州马家坡一带最敬业的酒徒小蔡家,几瓶白的下去,有人背古诗,倒背如流,有人说佛经,头头是道,我一看这怎么行,赶紧也冒充读书人,七零八落也吹些古代的牛皮。没想到大伙都是真功夫,《五灯会元》都能背
,更别说六祖谭经、竹林七贤。转眼间我的声音小了,只听小蔡醉着问道:“你会对对子吗?”这可是个机会,我还以为自己会呢,大喊放马过来。“上联是:‘你是什么东西’?”
是啊,我是什么东西?花了20分钟我也没想出来下联。我是一个音乐爱好者和写作者,还是编辑,我见多识广,脑袋灵光。但是我真的没看过我们谈论的那些玩意。这时候大家哈哈大笑。原来他们早就想笑了……
以上的故事是有教育意义的,经常问问自己是什么东西,可以避免出丑。小时候最暴力、最阴险、最空洞的语文课本里,有不少类似的道理,主要目的是教我们遵守传统美德,乖乖做螺丝钉。不过道理毕竟是道理,出丑的人还真不少呢。最近我看见好多唱歌的人出书,猛然就想起了传统美德,打算劝劝他们,也算是现身说法,多管闲事。私心来说,也省得老花冤枉钱。试想,如果说校园民谣演唱组合水木年华及其签约公司喜欢骗我们买唱片,那是天经地义,愿打愿挨,我听得快要中暑的酸歌,自然有人拿来洗涤心灵;但要是那主唱卢赓戌还这么出书出下去,岂不是说我国扫盲事业又到了危急关头?地球上森林面积正在缩水,少印点垃圾书也算造福子孙呢。
我的意思是,人性总有弱点。像卢赓戌这样的书呆子,突然从三好学生的井里跳进了大学,学会唱歌并开了眼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然而一旦开了眼,又给自己刨了口新的井,并且被唱片公司说服,以为自己就是传说中的才子了。歌写得难听不要紧,刚入行也不容易是吧。还出书!要不是初中时候写作文上了瘾,就是责任编辑中了电脑病毒把自家孩子的日记给印了出来。倘若这清华毕业的新秀打算做打工族代言人,那我马上闭嘴……或者就学学人家罗大佑,书虽然是满纸废话,好歹附送的唱片还能收藏吧。
以前有个叫郁钧剑的,因为是正派人的形象代表,所以在公家的出版社出了好多诗集。还有个叫张俊以的——当然这是个反派——花钱买了家杂志登自己的照片和歌词,算是罕见的热爱文艺。最近还有个叫刘若英的台湾女子,她演的电影和唱的歌我都喜欢,偏偏也出了本图文并茂的册子,比卢赓戌还无聊,这却是因为人家有名,即便写的是购物清单,也可以印出来谋求利润的。当年蒲松龄写过一个有特异功能的瞎子,文章拿来烧烧,一闻便知道什么水平,估计这几位的文字非毒即病,倘若烧了,难免会害了瞎子的性命。出版社和明星倒是推动了经济、纳了税还增加了就业机会,可是残障人士的身心健康难道就不要保护了么?
我们知道,在文艺界璀璨的星空里,跨领域的天才和大腕多了去了,但这真的不代表大家都是特别的东西。娱记夸你几句,那是因为惦记着红包,歌迷捧你几句,那是因为精力过剩。没事琢磨琢磨自己是什么不是什么,对自己的面子和森林面积都是福音啊。